“无妨,这璎珞卖的好,以后我也得用着它。多双手,也能多打些。”裴朝露手法娴熟,边理线,边抬眼望向老人。
待理线毕,她凑过身去,悄声道,“婆婆莫急,你我还是四六分,您六我四。”
“你这丫头……”虞婆婆一愣,只看了眼裴朝露因久病而发颤的双手,嗔怒道,“老婆子要那般多银钱作甚,你且看你这两手,稳吗?”
裴朝露垂眸捻珠穿过彩线,待一结扣打完,方抬头道,“您看,又不耽误什么!”
虞婆婆剪去一截灯芯,看一眼面前的姑娘,叹一口气。
偏这人,一抬首,便是温柔笑靥。
眼中,还带了几分希冀和期盼。
李慕正巧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端来了泡汤养足的木桶。推开门,便见烛光下,女子持针篦发,安静地坐着女红。
“和尚快劝劝小娘子,别熬坏了眼睛。”虞婆婆见人来,便起身收起针线,念叨道,“阿弥陀佛,总算这治腿的药来了,小娘子赶紧泡一泡。”
她做事麻利,言语间已经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只欲要扶上裴朝露,给她泡脚。
“婆婆!”裴朝露阻下她,“我都能走了,自己能行。哪能再劳您这样。”
两人推阻半晌,到底还是裴朝露说了算。然即便如此,虞婆婆去而又返,给她将晚膳送了过来。
“小和尚做好了斋饭,是要等凉了才送来?”老人合门前,仍不忘数落李慕一番。
“是小僧的不是!”李慕持珠合掌,目送老人离去。
裴朝露双足泡在药汤中,手中捧着虞婆婆递来的热粥,整个人暖烘烘的。
一时间,双目弯弯,面上多了几分松快之色。
“这腿伤,原是那日被冻的,又断药了这么些时日,且需温养的久些,不然会落下疾患!”
“嗯。”
“粥,不冷吧?我温在炉子上的,里头有姜,小心咬上,辣的很。”
“嗯。”
“涵儿今夜同我睡吧,你身上不安,莫操心他了。”
“好。”
“……昨日那方彩绸,我没想要,我只是摸了摸。我摸它是因为……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东拉西扯半晌,李慕终于说出这话。
“嗯。”
“嗯?”
裴朝露难得身心舒坦些,只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压根不知他具体说了些什么,直到此刻才回神,搜索着他的话语。
她抬头,睁着一双略带迷糊的桃花眼,几息后倒也理清了他的话。
于是迷糊成了两分莫名其妙。
她道,“这是你的私事,不需与我说的。”
李慕张了张口,沉默。
“便是你还俗了,也没有长嫂管小叔子这般事的。”裴朝露将最后一口粥用完,心平气和道。
第17章 争吵 如此疾言厉色,当是第一次。……
是夜,裴朝露来李慕厢房给涵儿盥洗后,又抱着他哼了会童谣,直到见他上下眼皮打架 ,方塞回被子起身离开。
明明已经睡意朦胧的孩子,却伸出双手搂上她脖颈,在她两腮亲过,才缩回手,心满意足地拢好被褥,安安静静合了眼。
稚子乖巧,母亲慈爱。
李慕坐在一侧的案桌上,只一眼便入了尘世,忘记捻珠念经至何处。
他看得有些失神,神思便也想得多些。
譬如她与皇兄的婚姻确实恩爱和睦,否则如何能养出这般纯孝至善、清透如水的孩子?
这般一想,心下又有些遗憾,若是皇兄亦在,他们一家也算团圆。
孩子总是渴望双亲皆在的。
李慕有一瞬间想起自己的年少,父母安在,却从未与他三人同桌饮食,同屋闲话。
唯一的一次,是他成亲后第三朝,带着裴朝露入殿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