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风里话
时间:2022-05-01 08:57:24

  裴朝露勾起唇角笑了笑,往她身上靠近些。

  “二公子原是按计划前往的敦煌,彼时他伤好了大半,但是半途在……”云秀顿了顿,拣过一把团扇给裴朝露打风,“公子在凌河被困住了。”

  “凌河?”裴朝露掀了掀眼皮。

  凌河是她祖籍处。

  裴氏便是凌河第一望族,数十年前从她曾祖父在长安任职定居京畿后,他们正支便鲜少回去,但尚有旁系分枝在凌河,故而逢大节裴氏亦会派嫡系子孙为代表回去祭祖告慰先人。

  此番裴氏遭遇滔天大祸,京畿正支多的被斩首于午门,旁支虽未及死罪,但他们多来也不好过。随着天子南下逃亡,各地□□四起,百姓便将怒火投向了裴氏族人。

  “二哥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裴朝露双眼一下便红了,她已经猜到了大概。

  不知情的百姓向裴姓人喷薄怒意,裴姓族人自向当家人发泄愤怒。二哥被困凌河,当是族人不肯方行,以泄怨愤。

  若是仇敌冤家拦路,自也没几人能占到她二哥的便宜。然这般面对着同宗同族的人,二哥根本不会还手。

  云秀闻言,眼神黯了黯,并未多话。

  只道,“公子带着族人化整为零,分批入了这苦峪城前门四镇。期间在敦煌古城的寺院街道见到您打的桃花结璎珞,便知晓您已在敦煌郡内。只是赶着时间往来接送族人,只暗里打听着璎珞售卖的位置,又不敢多问怕引起旁人注意。公子遂想索性抓紧时间送完族人,在全身心寻您,未曾想您就在百里外的大悲寺中,同齐王……”

  话至此处,云秀不禁落下泪来,想起白日里裴朝清质问李慕说的话。

  “你但凡让她觉得有一点点依靠,但凡让她能不这么绝望,她都不可能去喝那晚阴阳汤,求慰藉。”

  “姑娘,是奴婢没有上心寻到您。我们不知你这么苦!您明明是在齐……”云秀自觉止住了话语。

  却仍旧忍不住愤恨,嘀咕道,“累您成这样,他还算是个人吗!”

  “你们便不苦吗?”即便云秀有心略去、未讲二哥和裴氏分支族人遇见的场面。

  但她见过长安城中在司徒府门口挥剑唾痰的人,见过城门口将郑宛当成她的尸体来回践踏的人,更在不久前见过那些长安高门为了得到二哥的线索,是怎样翻扯砸毁她的东西,为此甚至她连芙蕖的骨灰都没了……

  而偏偏这些人,他们亦都是受灾者。裴氏沉冤昭雪之前,她连向他们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二哥被困凌河,要说服他们得到他们的信任,再逐一送来苦峪城,其中风险艰辛,吃的苦半点不比她少。

  她所困,不过一己私、情罢了。

  委实不算什么。

  裴朝露直起身子,面容有些疲惫,只冲云秀淡淡一笑。

  “二哥将他们带来苦峪城,还应了他们什么?”

  云秀抿嘴,垂眸。

  “说话。”裴朝露嗔怒道,“我直接去问二哥,他不说,可会吵起来的。”

  云秀见多了兄妹常日拌嘴的模样,拌着拌着,她家姑娘就能哭个惊天动地。

  十分伤神。

  “二公子应了他们,总有一天会让他们重新立于天光之下。”云秀亦端正了声色,肃容道,“公子说,裴之姓,是荣耀,而非耻辱。”

  话毕,万分骄傲地望着她的姑娘。

  裴朝露亦看着她,又捏了一把她面皮,重新靠在她肩头。

  “谁让你多言的!”寝门推开,裴朝清厉声进来。

  方才云秀话语激昂,他一踏入院门便听到了。

  “二公子,奴婢……”云秀被裴朝露抱着,动弹不得,只垂着眼睑不敢再言。

  裴朝露尚且还靠在云秀肩头,见自己兄长这般疾言厉色,只剜了他一眼,直起身来先让云秀出了门。

  “这样的大事,你能瞒我多久?”

  裴朝露扬了扬头,示意他坐下,“还是二哥觉得阿昙时日无多,想着待阿昙过身,在行此大事?”

  她沏了盏茶奉上。

  “胡说八道什么?”裴朝清听不得这话,虎着脸不接茶。

  “哥哥!”裴朝露将茶盏推上些,伸出两根指头在他手背弹压逗他。

  裴朝清无法,饮了口茶,方道,“二哥有法子治你的病。医官说了,你就是伤了元气,底子坏了,这是本,是难医。但二哥有药,补得回你的元气。”

  “待你复了元气,能稍微经得起些折腾,二哥再陪着你,将五石散慢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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