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风里话
时间:2022-05-01 08:57:24

  如此交待下,云秀陪在床榻,眼见着裴朝露睡梦中一会喊涵儿一会要汤喝,临近平旦时分更是忍得浑身战栗。云秀不忍心,方前往膳房端来了盏汤药。

  却不想,进来时裴朝露已经醒了。

  汤在咫尺处,裴朝露拢在斗篷中的手抬了抬,终究还是放下来了,只紧紧攥着床榻。

  “那便不喝。”云秀鼓励似地吐出一句话,“只是姑娘有任何不适都要同奴婢及时说,便是要……这汤也可,总要先护着您身子。”

  裴朝露伸出手,示意将药给她。

  顿时,云秀只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裴朝露直起身来,自个端过药,无声看着。

  “姑娘……”

  云秀的话还没出口,裴朝露便已经将安神汤导入一旁的绿植中,“我没事了,都八九日未用,不能功亏一篑。”

  裴朝露已然清醒过来,却是连着伤怀都隐藏了起来,只浅声道,“他不会动涵儿的。”

  她已经想明白,李禹所要,不过一个她罢了。

  她在他眼皮底下逃走,自然触怒了他。偏还遇上了李慕,两人处了近一年,他大概想想便能发疯。如此瞒着各路人员,提前来到敦煌,一方面自是为避汤思瀚耳目,出于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当是为她而来。

  而按时辰算,他于明面上的车驾再过十余日也该入敦煌了。先前空明带给她的情报,他是为与阴氏结亲而来。如此,定是不会堂而广之地打自己的主意。虽然他还是太子之尊,然龙游浅滩,虎落平阳,面对着阴氏这种世代守着边陲、手中握着数万兵甲的世家来说,他到底不敢得罪的太狠。

  是故,她只需忍过这数日,不出苦峪城便都是安全的。

  至于涵儿,为防李禹迁怒于他,该是她主动让他知道一些事了。

  这样捋清形式,她整个人便安定许多。纵是还有昨日城门关合时,孩子的一记哭声在耳畔萦绕,她亦能熬住,告诉自己没有随他而去是对的。

  心志重新垒砌,裴朝露拢好衣衫,只吩咐道,“去备笔墨。”

  云秀见她一脸坚毅之色,亦不再多问,领命做事。

  裴朝露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阳关道上的裴朝清的,言其城中一切安好,让李慕静心养伤,诸事勿念。

  写这话时,她是真心的。

  她盼着他心无旁骛地养伤,不要费神延缓伤势痊愈的速度。毕竟阳关道上并不安全,汤思瀚的人手多半会赶往截杀。李慕但凡伤势好转,能够起身,绝不会逗留那处。

  他需要活着,让她有兵甲可用,有后盾可依。

  搁下笔时,裴朝露对着那封信有片刻地愣神。

  她想,他是该活着,他欠了自己的。

  也不过一瞬,她深吸了口气,将信卷好,谴人传信而去。

  第二封是写给李禹的,不过一句话。裴朝露写完,冷眼扫过,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待他接了信,于迁怒中至多生气在皮肉上磋磨孩子,但是一定会克制着不伤孩子要害。

  而眼下她要做的,便是等。

  昨夜李禹不曾带走自己,这两日里一定会借口涵儿之故,或传信或派人诱她出城。届时她顺着这条线,将信让人带回便可。

  “云秀,去让医官给我开些补身提神的药。”她将信置在案头,又道,“传下去,昨夜小郎君被俘一事,上下禁言。若漏一字,按僧武卒军法处置。”

  满城守卫都是李慕的人……她还是望他静心养着,早些痊愈。

  *

  只是在信由快马还未送到阳关道的时候,这处的一场惨烈厮杀正进入尾声。汤思瀚的人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快,于数日前抵达阳关,经反复确认后,昨日半夜在此地展开刺杀。

  为保万无一失,汤思瀚甚至调出了麾下最精锐的暗子,连着兰州那处囤守的五千精兵亦一同赶来。

  他占据长安一年半,没有南下追杀李郢皇室,一来是他破潼关纯属运气,若无那场送人头的夜宴,要破开裴氏父子挡守的潼关,简直难如当天。彼时他已经几欲放弃攻打长安,只想着划地而治。却不想裴家父子奉皇命出城迎战,更是欲要和谈,方给了他可乘之机。

  二来,他还忌讳着失踪了六年、行踪不定的齐王李慕。因为原本和他约定里应外合的龟兹国,即便是在他入主长安后,也迟迟未能越过阳关。导致边陲之地如敦煌阴氏这样的大族,眼中依旧认可着旧日天子,并不遵从他这般谋权篡位的掌权人。而按龟兹国主的猜测,他们屡试边境不得过,当是有人暗中指挥着兵甲抵御,联想行踪成谜又年少一战成名的李氏皇子,汤思瀚便万分忌惮,只在长安城中养精蓄锐,以骄奢无为迷障对方。

  直到李慕在库车道领兵夺药,方算彻底暴露行踪。如此汤思瀚下足血本,欲要一举铲除齐王李慕。

  却不料,这一战丝毫没有占到优势。

  伤重不能下榻的齐王殿下,分明是以逸待劳。

  停在这处的第二日,短暂的苏醒中,李慕便让封珩传信僧武卒首领,带兵甲化整为零,依次赶来阳关道。

  他伤得太重,几乎失了全部的战力,即便活下来日后也未必还能拿得起刀剑。残躯之下,他能做的,便是以身相诱,灭掉汤思瀚的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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