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漫不经心,浑然不在意落入徐空月耳中, 他会是什么感受。
徐空月没有想到她叫住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件事。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许久之后才轻声道:“微臣遵命。”
辘辘而行的马车上, 如云看着皎皎, 轻声道:“琼花院,他是为了郡……公主才同徐府隔绝开来的。”
徐空月前往西北打仗之前,徐问兰曾去琼花院大闹了一场,任凭徐夫人如何相劝都无济于事。当时徐空月病重未好,却仍是拖着病体赶到琼花院,将徐问兰拖了出去, 扔在地上。
可徐问兰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大吵大闹着还要往里闯,直到被徐空月狠狠掰断了一根手指,用无比阴冷的语气说道:“从今往后, 琼花院里的东西,少一样, 我便掰断你一根手指。手指不够了, 还有你的胳膊, 腿骨。”
他话里的阴狠恶毒让徐问兰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却仍是硬着头皮恼怒道:“这是徐府!是我的家,我凭什么不能……”
话音消失在徐空月越发阴森狠辣的目光中。他说:“琼花院本就不属于徐府, 这是皎皎的地方。”
徐问兰不敢与他对视,微微别过的脸上满是屈辱与不甘。
当夜,徐空月便令人在徐府中竖起一道围墙,彻底将琼花院与同徐府隔绝开。随之一同隔绝出去的,还有他居住的清苑。
皎皎听完如云的讲述,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感动,她的语气甚至有一丝默然,“那本就是我已经割舍的地方,如今怎么样,与我并无太大关系。”
如云微微诧异,“那公主怎么还……”
“我虽然不在乎了,可它仍在那里,我又带不走,留下去只会让我格外膈应。”所以还不如一把大火焚烧殆尽,一了百了。
也能让那些曾经的过往,在大火中一并消散。
皎皎走后,徐空月命人将琼花院外堆满柴火,然后手持火把,一点一点将整个院子点着。
下人们拿着水桶严阵以待,以防火势蔓延。
冲天的火势将隔壁的徐成南夫妇惊动,徐夫人白日刚刚哭过一场,如今瞧着徐空月站在火场前,落寞的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放任女儿任性妄为,才让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徐成南安抚性的拍了拍夫人的肩,让下人将她扶回去了。而后他走到徐空月身边,看着冲天的大火,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眼看大火越烧越旺,将整个琼花院吞噬殆尽,徐空月才放下手中火把,轻声道:“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恨我,连同这间院子,一起恨着。”
过往如云烟,却并非说散就能散去。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寸多长的楠木雕花锦盒,那是从前皎皎极为喜欢的一套琼花玉簪。她从琼花院离开时,甚至都没能想到过,还有这样一套玉簪被她遗忘在岁月的光阴里。
摄政王徐空月所住的琼花院起火的消息传进宫中时,皎皎正让人为如云裁剪几套新衣裳。她并不打算让如云长时间待在宫中,所以也没有为她做宫女的衣裳,而是将如今长安城中名门闺秀们最喜欢的衣裳样式拿出来,好好为如云挑了几身。
那令满朝震惊的消息,在她眼中甚至不如一件漂亮衣裳重要,她与如云有说有笑讨论着衣裳,谁都没提琼花院起火之事。
***
很快,除夕到来。
明政殿为了迎接除夕夜的到来,早已装饰一新。小皇帝在余连等人的忙碌下,穿上宽大的五爪龙袍,头戴十二旒龙冕,清一色的东海龙珠,颗颗珠圆玉润。
即便年龄还小,但是在这样的装扮之下,华贵雍容,尽显帝王威仪。
很快,司天监的钟磬长鸣,昭示着旧年即将过去,而新年即将到来。司天监也在这一刻宣读,改年号永和。
随后悠扬的鼓乐声响起,无数烟花腾空而起,在天际绽放出绚烂烟火。
小皇帝在鼓乐声中,带领文武百官,祭拜天地。
徐空月站在百官之首,宽袍广袖,高冠博带,尽显庄重与威严。他稍抬眉眼,便能看见站在皇帝下首的皎皎。
这样盛大的场合,她仍是戴着厚重的面纱,身穿浅金色广袖襦裙,头戴凤凰衔珠金钗,雍容华丽,贵气天成。
冗长繁琐的礼仪结束后,众人依次按照身份入宴席落座。
皎皎坐于小皇帝下首,神色淡漠。年少之时,她倒是格外喜欢这种热闹的宫宴,往往一点点小事都能雀跃地如同一只小麻雀。可时光终究会改变一个人,她如今便对着嘈杂的宫宴格外不喜。倘若不是有事,她恐怕早早便离席而去了。
宴席上酒刚过一轮,底下礼部的官员便接收到皎皎给出的信号,献上一副比翼双飞图。
画面整体呈现一种清冷的蓝色,似淡淡月辉洒落。两只比翼鸟展翅齐飞,唯美动人。
送礼的官员道:“过了年,陛下就到了可以大婚的年纪,不如早日立下后宫之主,以定民心。”
原本享受着宴席上欢乐的小皇帝先是愣怔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朝着皎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