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离之后——柳无期
时间:2022-05-01 09:06:16

  看小皇帝抓耳挠腮,一副难以忍受、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的样子,皎皎终于搁下茶杯,轻声细问:“陛下是想知道摄政王伤得如何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去捣蒜。

  皎皎看他样子,心中好气又好笑。尽管先前与他说了那么多,可他当时虽然听进去了,如今看来是忘得差不多了。

  但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又如泡沫一般消散。淡淡的愁绪涌上心头,填满了她所有情绪。

  小皇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他伤得很重。”

  皎皎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从回到行宫之后,她便没有再去看过徐空月一眼。

  彼时身处无人的山上,没有恩怨情仇时时提醒,她尚且可以抛开在皇祖母面前许下的誓言,抛开父母之死的恩怨纠葛,担忧他的伤势,希冀着他不要死。

  但回到行宫之后,当时在那种境地之下被抛开的种种,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袭来,她便再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从前的她就是因为身上没有任何枷锁,一身轻,才能无忧无虑,任性妄为。可如今她身上背负着大庆江山的未来,与小皇帝的全权信任。这是母亲与父亲为之付出半生辛劳的东西,她不能在无法为母亲和父亲报仇之后,连这些都守护不住。

  小皇帝脸色立马变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跑。可步子才迈出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皎皎。

  皎皎依旧低垂着眉眼,初春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棱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光影。她倚在贵妃榻上,坐在光影之外的阴影里,满身孤寂与寥落,像是被隔绝在了阳光之外。

  小皇帝心头无端起了一股难过的滋味,却又弄不明白为何难过。他只是眼巴巴望着皎皎,希冀着她能抬头说一句:“陛下等等我,我也过去看看。”

  可他始终没有等到这一句。

  皎皎始终低垂眉眼,她的视线落在贵妃榻的雕花扶手上,仿佛那精美绝伦的雕花才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

  小皇帝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也不笨。这段时日以来,他将皎皎与徐空月值了纠葛看在眼里,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很多难以诉说的过往,却从来不知道那些过往竟然沉重到在如今这样情况下,连去看他一眼、以示关心都不行的地步。

  他无法理解,却又对此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在他们眼里,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去化解两个成年人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小皇帝终究还是一个人走了。

  细柳进来的时候,一直低垂眼眸的皎皎终于抬起眼。她眼里黯淡无光,仿佛一座没有心的雕像。即便是细柳,被她如今的目光轻轻扫过,都无端生出许多愁绪。

  “陛下去了摄政王那边。”可细柳最终仍是垂眼轻声禀报着,再没有说多余的一句话。

  皎皎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见一般,无神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半开的轩窗上。

  初春的阳光明媚灿烂,温暖却不灼人。可她置身阴影之中,再也无法窥见半点明媚。

  或许是这一年多的相伴滋生不该有的情绪,一向情绪淡漠的细柳突然问了一句:“公主不担心吗?”

  她没有说担心什么,但皎皎仍是听懂了她的话。

  她神情微微怔了怔,而后忽的笑了一声。只是笑声苍凉落寞,满是孤寂寥落。

  “我本该,巴不得他死掉才好。”

  细柳轻叹一声,再无言语。

  皎皎依旧看着窗外阳光发着呆。她从前喜动不喜静,尤其是长大之后,看着整日闷在府里不外出的母亲,特别不能理解。

  她觉得按照母亲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在宫中横着走,都无人敢说笑,为何偏偏要委屈着自己?

  那时母亲是怎么告诉她的?

  母亲摸了摸她的发顶,眼里有她当时看不懂的情绪翻转着。她说:“我身份越是高贵,就越是不能随心所欲。因为我的一言一行皆是万众瞩目,倘若行差一步,便会惹来无数非议。我虽然不怕那些非议,可身在高位,便少不得要按行自抑。”

  母亲还对她说,“可是我希望我的皎皎,能年年岁岁,无忧无虑,不知人世冷暖,不辩世态炎凉。”

  可她终究还是走上了母亲曾不希望她走上的道路,也如母亲一般,懂得了“身在高位,要按行自抑”的道理。

  小皇帝出了皎皎的院子,本是直奔徐空月先前避暑而来所居住的院子,谁知才跑了一半,就被余连拦下。

  “陛下,摄政王如今不在清河居。”

  小皇帝心中急切,顾不得责问,忙道:“那在哪?还不快带路!”

  余连少不得有些委屈,小皇帝连问都不曾问一声,便闷头朝着清河居跑,他好不容易才将人拦下。

  只是面对小皇帝时,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委屈,只是一边在前带路,一边道:“摄政王伤得重,这会儿在医所。”

  小皇帝顿时止住脚步,“你说什么?”

  余连心说,自己难道没有说清楚?却还是乖顺回答:“摄政王如今在医所。”

  小皇帝脸上神色几变,终究还是担忧占了上风,也不需要余连带路了,拔腿就朝着医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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