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眼中的泪水顿时掉下来,她哽咽不能成声:“五哥,我……”
赵垣熙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从前想不明白的问题,这几年却慢慢都明白了。他与赵垣佐是大庆的皇子,却也是父皇手中的棋子。父皇虽然身子不太好,但却正值壮年。眼见着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出落的优秀,朝中众臣也纷纷站队,他心中定然有诸多不满。
与其说他是被万婕妤算计了,倒不如说,连万婕妤都在父皇的掌心翻腾。
只是世事无常,他与二哥都再无继承皇位的可能,皇位却落到了年幼的赵垣珩手中,还让徐空月等人掌控住了朝局。
他抬手将皎皎脸上的泪珠擦掉,“只是这下,你我倒成了名义上的至亲兄妹。”他话里的落寞之意并不明显,皎皎虽然有些疑惑,却并未多想。只是问他:“先帝曾有旨意,不得召,永不得回长安。五哥你这次贸然回来……”
赵垣熙笑着摇了摇头,“夜间风大,不如我们回行宫细说?”
他虽然有胆返回长安,却无自信能不惊动一人进入行宫,这才给皎皎写信,约她月映泉相见。
皎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了他的手要回行宫。
只是轮椅才动,就被赵垣熙一把拉住。“刚刚我就想问,你为何坐在轮椅上?”他眼底有愠色集聚,“你的腿怎么了?”
身后的细柳答道:“前段时日公主于南山官道上遇刺,腿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慧公主遇刺,赵垣熙虽然身在南岭,却并不是对朝中局势一无所知,他自然也听说过。但那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亲眼看着皎皎腿脚不利,眼底怒意更甚。
皎皎却不怎么在意,萧武已经为他的有勇无谋付出代价,她如今想做的就是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赵垣熙却并不知内情,“可有抓到行刺之人?”
他的关切溢于言表,皎皎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实。“虽然还没有,但是也快了。”
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赵垣熙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失笑道:“看来皎皎是真的长大了。”
皎皎也跟着笑起来,“可我仍是哥哥的妹妹。”
赵垣熙脸上的笑容顿时黯然了几分,可皎皎却不曾发现。他们朝着行宫而去,路上皎皎与他闲聊着,问:“我听说,先帝曾给哥哥指了一门亲事,但是哥哥拒绝了。”她微微仰头望着他,“为什么?”
母亲从前说,五哥心怀大志,所以不肯屈就。可如今时过境迁,为何他还是迟迟不肯成家?
赵垣熙从细柳手里接过轮椅,推着皎皎徐徐前行。听了皎皎的问题,他却像小时候那样,摸了一把她的头发,感受着指尖的细软,笑着道:“怎么,如今做了公主,还要给哥哥指婚?”
“指婚当然可以啊。”皎皎也跟着笑了起来,“就看五哥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心仪的女子……”赵垣熙垂下目光,“自然是有的。”
皎皎仿佛来了兴致,忙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回头可以让陛下指婚。”
赵垣熙却道:“刚刚不是还说你给我指婚吗?”
“陛下指婚不是更加隆重吗?”
赵垣熙又摸了摸她头发,敷衍一般道:“那就等西南的事情了结,再请陛下为我指婚好了。”
皎皎想像小时候那样控诉他敷衍自己,但听他主动提起西南之事,不由得问道:“西南王因何会反,哥哥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垣熙并不避讳,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他在皎皎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句道:“因为那我是与西南王的盟约。”
皎皎脸上神情微变,“哥哥如今还想重夺皇位?”
她从前不知道赵垣熙对皇位的看重,只以为他一心沉迷山水书画,对权力争斗不感兴趣。但经过六年前的种种,她才发现从前的自己错得离谱。而如今赵垣熙搅动西南局势,除了是想重夺皇位,她想不明白还会因为别的什么了。
赵垣熙在她的目光之下,缓缓低垂了眼眸。
皎皎有些急了,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猜的……”
“是。”赵垣熙抬头,他不想对皎皎隐瞒什么。
“可陛下名正言顺……”
赵垣熙冷笑,“是,小皇帝是名正言顺,可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把控朝局,这样下去,大庆江山难道不会择日易主吗?”
皎皎知道他说的是谁,神情微黯,“可是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可是你的种种做法太慢。”赵垣熙道:“如今北魏陷入夺嫡之乱,我们正好趁此时机,一举清除朝中乱党,之后就可全心全意对抗北魏,保大庆至少百年安危。”
皎皎没有想到,久违的见面竟成了这种局面。她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说来说去,郡王只是不舍皇位罢了。”
看到她骤然冷脸,赵垣熙先是怔了怔,而后才软了声音道:“你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