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的神情出现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卫英纵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道:“那日她与陛下在观味楼吃糖葫芦,我看见了一点她帷帽之下的容颜。”他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似乎要仔细想一想才能说得明白。
向以宇朝卫英纵递了一个目光,似乎在说:怎么往日没有瞧出来,我们这位将军还有喜好美色的毛病?
卫英纵不是向以宇这样粗心肠的人,他立马警觉起来,“将军所见容颜,可是有什么异样?”
异样?
徐空月摇了摇头,然后说了一个让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怀疑:“虽然只是一瞥之见,但我觉得,这位慧公主,与……皎皎,很是相似。”
他的神情有几分奇怪,卫英纵看出来,但还是有些不确定。他迟疑着,缓缓道:“按理,慧公主与荣惠郡主,本就是表姐妹的关系,容貌有几分想象,或许也在情理之中。”
徐空月依旧摇头,缓慢而坚定地说:“我总觉得,这位慧公主,或许就是皎皎。”
此言一出,饶是心中已有几分猜想的卫英纵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而向以宇更是直接吼出声:“可是那位荣惠郡主不是死了吗?”
话音未落,屋子里的氛围顿时一变。
卫英纵目露责怪,向以宇顿时讪讪。或许旁人不知,但是他们跟在徐空月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深知他平日最不喜人说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徐空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满是压迫,望向向以宇。
除了练兵打仗之时,他平时对待部下,多以温和示人,很少会露出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眼神。即便是向以宇这个上惯了沙场、见惯了死人的莽夫,这时候也能感受他眼神里的威胁。
他顿时慌了,双眼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才对。
好在卫英纵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他在向以宇马上就要夺门而逃时,及时出声:“将军为何会有如此想法?”他还想问,军中传言,那位荣惠郡主是在将军眼前跳下的宫墙,这事可是真的?
只是没有胆子问。
一句话,像是极寒冬日里的一抹阳光,瞬间驱散了入骨的阴寒。
徐空月缓缓垂下目光,像是告诉他们,又像是极力让自己相信一般,喃喃道:“她没有死,那不是她。”
虽然没有明说,可向以宇与卫英纵都能听得出来,他说的那个“她”是荣惠郡主。二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将军这恐怕是魔怔了。
而后徐空月重新抬起目光,又变得与往日别无二致,依旧沉着冷静,从容不迫。他道:“我的直觉。”
……这,就让人无话可接了。
虽然战场之上,有时真的能以直觉取胜,可传闻不是……那位荣惠郡主在您眼前跳下宫墙吗?
但这话两人都没敢说。
只是话虽然可以不说,但活还是要做。徐空月执意要见一见那位慧公主的真容,卫英纵与向以宇少不得就要出谋划策了。
向以宇想来是个直肠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道:“纠结那么多作甚?那慧公主不是一直戴着帷帽吗?一把扯掉不就是了?”
卫英纵觉得期待他能说出个有效方法的自己仿佛是个傻子。
徐空月却认真答道:“我想过。”卫英纵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不?
“只是那样太过唐突。”徐空月缓缓接上后半句,“我怕吓到她。”他说这话时,神情很是奇怪。像是温柔之中交杂着焦躁不安,不安之中又带了一丝惶恐与害怕。
卫英纵几乎能猜出他在惶恐什么,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害怕?是怕自己认错了人?是怕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
他想不明白。
而徐空月必然也不会多说。
思索良久,他忽然道:“慧公主如今不是与小皇帝很是亲近吗?”作为辅政大臣,几乎人人都想将小皇帝攥进手心里,只是人人都没有慧公主下手快罢了。
或许可以说,是没有人有慧公主那样强大的靠山——先帝驾崩当晚,太皇太后亲自将小皇帝带走了。先帝不曾立后,即便当时凤印由谨贵妃代掌,但她再大也打不过太后。
更何况,即便是先帝在世,也不得不忌惮太皇太后几分。
慧公主有太皇太后这样的靠山,又有着其他辅政大臣没有的优势——她以公主之尊,自然该住在宫里。她所住的明华殿,虽然不是最好的宫殿,但距离明政殿之近,却是其他宫殿不能相提并论的。
或许正是因着这个原因,慧公主与小皇帝越发亲近。
想到这里,卫英纵又为小皇帝深深发起愁来——他这样好哄骗,将来当真不会被人把江山哄骗走吗?
“既然慧公主在外不愿摘下帷帽,也几乎不见外人,那么我们就从小皇帝下手。”说完,他觉得自己当真是天纵英才,才能想出这样绝妙的计划。
徐空月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缓缓问:“如何下手?”
倘若是问如何接近慧公主,卫英纵一时之间难以想到办法,但问如何接近小皇帝,那可就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