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记——小春贤
时间:2022-05-01 09:17:09

  李嬷嬷原本在闭目养神,她耳中听着谢宝扇的笑声,睁眼看着她,温和的说道,“你和进宫时大不一样了?”

  谢宝扇疑惑的望着李嬷嬷,她摸自己的脸,不解的问道,“嬷嬷,哪里不一样了。”

  李嬷嬷回想起那日在司薄处见到谢宝扇的情形,脸上露出笑意,说道,“初见时,你在一群见习女官里十分惹眼,说话做事一本正经,如今在我手里磋磨了几个月,倒有些年轻女孩子的朝气了。”

  谢宝扇笑了两声,一时不知李嬷嬷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一旁的小喜对李嬷嬷说道,“嬷嬷,宝扇姐姐很好,我们西小院儿的人都喜欢她。”

  说罢,她问进宝,“进宝,你说对不?”

  “对!”进宝点头回道。

  李嬷嬷假意瞪了他们两眼,说道,“我看是喜欢你们宝扇姐姐带的点心吧。”

  每回谢宝扇例休回宫,就会给西小院儿相熟的宫女和太监们送吃食,偶尔帮他们从宫外带东西也从不收好处费,她温柔随和,西小院儿的人没不喜欢她的。

  只除了姚丽容,两人似是天生脾性不合,姚丽容每回看到谢宝扇,连正眼也不瞧,好在她这人正派,并不会仗着自己是四品女官,就拿身份压派谢宝扇,因此谢宝扇只要远着她,就不会找不自在。

  眼见谢宝扇和宫里的人都相处得好,李嬷嬷笑眯眯的说道:“你能喜欢西小院儿,喜欢小喜和进宝,我心里很欣慰。”

  只要进宫做女官,几乎就要在这里待上大半辈子,宫里等级森严,若是没有归属,甚么也不爱,余下的人生未免有些太苦了。

  谢宝扇低头一笑,从前在信国公府,她能当好谢家的二小姐,进入皇宫做女官,她也一样能把差事做好。

  马车行驶半个时辰,慢慢拐进一条巷子,最终停在巷尾的一处宅院门口,那宅子的大门油着朱红色的漆,门上安着两个光溜溜的铜环,进宝跳下马车,先敲响铜环,不久,有个白头老翁来应门,他看到熟悉的马车,打开大门让马车进到院儿里,说道:“大姐回来了。”

  谢宝扇原本听说李嬷嬷并无亲人,只有一个远房侄儿,因此听到这人喊她大姐,便多看了他两眼。

  走进宅子里,小喜低声对她耳语,“这是嬷嬷雇来给她看宅子的,我们叫他蒋伯,另外有个蒋婆,是他的老伴儿。”

  谢宝扇点头,她四处张望,这宅子共有两进,前后房屋加起来共有十来间,她们进到正厅,有个矮胖的婆子送来茶水点心,招呼大家伙儿歇息,想必就是小喜说的蒋婆了。

  这回她们要在宫外停留三日,李嬷嬷对谢宝扇说道,“庄子上的把头们明日才会来,这会儿天时尚早,要是在我家住不惯,就叫进宝送你回信国公府。”

  谢宝扇摇着头,她说道,“我和嬷嬷是出宫来当差的,不敢挑三捡四,再者嬷嬷这小院儿收拾得干净利落,并无不好的地方。”

  她说不回,李嬷嬷就没有多说,几人歇了一会子,李嬷嬷和她说起庄子上几个把头们的性情,谢宝扇一一记在心里,她笑着说道,“往日在我们府里,每年到了年节,就有老把头们赶着车子来送年礼,只是我从不曾和他们打过交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李嬷嬷对谢宝扇说道,“学问谈不上,不过是群老油条罢了,嘴里没半句实话,说句不恰当的话,在庄子上他们就是土皇帝,佃户受他们的欺压,每年中饱私囊的银钱,养得他们一个个脑满肥肠,即便如此还不知足,每隔几年娘娘就要裁撤一批人,可惜杀鸡儆猴看多了,终归治标不治本。”

  谢宝扇想了一下,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打发了他们?”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她道,“都是几代的老仆,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何况你只当换上一批人就不贪了?无非是多是少罢了,不管是庄子上的把头,还是铺子里的掌柜,娘娘心里都有数,他们只要做得不过火,娘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太贪心的,娘娘就容不下了。”

  谢宝扇心道,果然哪里都一样,往日在府里,她虽不管事,也常有耳闻某处的庄头贪墨银子,日子过得比府里的主子还滋润,可恨因着是世代的家奴,往往只能从轻发落,故而纵得他们越发有恃无恐,谢宝扇刚从念慈庵还俗回府,有些奴才看她不受老爷和太太的爱重,常常暗地里给她气受,直到她狠狠发落两回才有所收敛。

  谢宝扇是进了坤安宫当差,才知京城许多耳熟能详的商铺是皇家产业,这些日子,李嬷嬷让谢宝扇查看泰享达的账本,这家泰亨达是杨氏从娘家带来的一间当铺,当铺的掌柜也是杨氏用了多年的老人儿,谢宝扇隐约察觉这回恐怕要清算的就是泰亨达。

  谢宝扇没问李嬷嬷是不是要查泰亨达,李嬷嬷也不说,她只是一日三遍的要谢宝扇核算账本,谢宝扇想了一下,说道,“那账本我只觉得不对,我和小喜来来回回算了几遍,就是找不出错处来。”

  李嬷嬷放下手里的茶杯,她笑着说道:“你说说看,哪里不对。”

  谢宝扇思索片刻,说道:“我前些日子把泰亨达十几年前的账本找出来对比,自从钱掌柜来了,这十来年竟是逐年亏损,依照钱掌柜的说法是生意难做,可我私心想着,泰亨达开了二三十年,何至于刚到钱掌柜手里,就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钱掌柜接手的第一年,泰亨达亏损上千两银子,这本不算多大的数目,到了第二年,大约是两千两银子,之后逐年递增,去年的亏损竟高达数万两,往常咱们只知泰亨达在亏损,年年在补贴,这一比对过去的账目,我只觉触目惊心。”

  说罢,她见李嬷嬷正看着她,便低声说道:“这只是我的小见识,账本上倒没有一丝纰漏。”

  李嬷嬷笑着说道,“你瞧不出问题,这才是对的。”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些都是积年的老账房,他们有两套账本,你才学了多久,就想看出门道?”

  谢宝扇脸上涨得通红,李嬷嬷说道,“你愿意费心思琢磨,这很不错,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学罢。”

  李嬷嬷指点了谢宝扇几句,蒋婆来回话,说是午饭好了,李嬷嬷领着谢宝扇在正厅用饭,蒋伯蒋婆带着小喜和进宝在厨房里吃,虽不一起吃饭,饭菜都是一样的。

  饭罢,李嬷嬷要歇中觉,谢宝扇问道,“嬷嬷,我能出去逛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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