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许约颤着声音应下,她垂着头,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醒来后第一时间让自己快逃的模样。
她还是不能适应父母的形象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伟岸的父亲和蠢笨的母亲原来都是假象。
别人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卑鄙小人,而母亲的蠢笨也只是他为了某些目的营造出来的。
江许约不太懂,但母亲愿意以命护她,她总不能继续缩在壳子里,什么都不做。
人总是要被迫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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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这个名字,成了京城里连续几个月内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有帝王和太后关注,大理寺很快便提审了江牧,罪名是逼妻通奸及诱妻自缢。
后一项没有切实证据,倒是前一项经多方审问后定了罪。
上禀过帝王后,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状元郎的罪名便定了下来。
逼妻通奸,杖责一百,褫夺功名,贬为庶民。
这个结果仿佛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点燃了火/药桶,茶楼酒肆的说书人有了新话题。
不知多少曾听过状元郎之名的姑娘家心碎了一地,也不知她们当中有多少人,从此不再肯相信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传说。
有人唾骂江牧,有人不怀好意地用轻佻的语气提起江夫人和江许约。
也有些曾经传颂过状元郎深情、口口声声说过江夫人配不上江大人的,此时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慧眼识人、觉得江牧不对劲。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人恨不得把江牧的行为掰碎了分析。
略有些迟钝的江许约,甚至在听了一些分析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父亲曾经的行为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含义。
才意识到,原来他对自己这般不好。
但这些和她没什么太大关系了,太后娘娘怜江夫人坎坷,便特许她于宫中暂住。母女二人得以互相陪伴,都对太后很是感激。
江许约一心陪伴母亲,母女两个已不再像往日般生疏,感情与日俱增。
太后满意江许约在堂审时的表现,把她调去了康宁宫。
虽然太后时常嫌弃她笨,但在黄嬷嬷的教诲下,江许约也磕磕绊绊地成为了康宁宫的女官。
一边跟着黄嬷嬷学着做女官,一边太后又特许她闲时继续跟着颜如归读书识字。
江许约忙起来,暂时把对于父亲的种种复杂感受抛在脑后,反而看起来精神焕发了些。
每每学有小成,被人夸奖时,她都会十分兴奋,随即又陷入迷茫,回想起父亲口中的“学不好就放弃吧”,“这世上无能的人多得是”,“你将来肯定什么都做不成,但没关系,父亲会养你一辈子”,才知那未必是为了她好。
江牧定案后没几日,民间又开始传言,说状元郎这事,是太后一力督办的。于是,百姓们又开始纷纷赞颂娘娘圣明。
此事由内侍传到康宁宫,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黄嬷嬷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模样。
难得做了件好事,得了旁人的感激和民间传颂的美名,太后心下一时很复杂。
连淑妃看向姑母的眼神里都带了两分敬意。太后对上她这眼神,蓦然一怔。
太后觉得这眼神很熟悉,她记得曾经蘅儿就是这样看自己的,只是后来进了宫做了淑妃,时间久了,蘅儿眼神里便渐渐没了这种情绪。
她只觉得这眼神刺眼,挥挥手让淑妃退下。
待人离开后,太后嗤笑一声,问一旁的黄嬷嬷:“这就是做好人的感觉吗?”
“娘娘本就不是坏人。”
太后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行了,哀家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得很。”
黄嬷嬷便垂首不再答话。
“丽妃也是好算计,”这么多天下来,太后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她自己不耐烦管这事,就算计着激哀家来管,连哀家的主意都敢打,真是胆大包天。”
“许是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管不起呢,”黄嬷嬷给太后揉肩,“娘娘得了贤名,这事儿啊管得不亏。”
“是啊,不亏,”太后冷哼一声,“这次哀家不跟她计较,黄嬷嬷待会儿你去景仪宫跑一趟,问问丽妃,哀家寿宴时,她承诺过的十卷经书什么时候抄好。”
曲红昭听到黄嬷嬷传的话时,眼前一黑。
她当然没对太后承诺过抄经,太后这意思,就是要罚她抄书了。
她平生最怕抄书,偏偏她刚算计过太后,理亏得很,不敢不抄,还不敢抄得太慢。
以往在家中时,有妹妹替罚,如今却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