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夭折的和未能出世的孩子的鲜血,已无人知要算在谁的头上。
众人只知道,六皇子的出现实在很讽刺——他是在先帝逝去后,才出世的。
先皇在世时,大皇子与二皇子相争,大皇子对弟弟下了毒手。
他当时想得很好,杀了二弟,他就是老皇帝唯一的儿子。
他笃定,就算帝王发现他的罪行,也不会舍得杀他,因为他是仅剩的唯一一个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先帝晚年时,整个人都趋于平和,性子也温和了许多。
怕是连大皇子都忘了,年轻时,他也曾是一位铁血的君王。
先帝毫不犹豫地砍了大皇子,他宁愿从宗室之中选择一个继承人,也不要一个会对兄弟下毒手的人来继承皇位。
当时的宁王世子,就这样从一众宗室子当中脱颖而出,登基为帝。
偏偏过了没多久,先皇后宫的一位婕妤被诊出有孕在身。
这位年轻的婕妤,是先帝晚年时最宠爱的一位。
朝野之间不知多少人观望着此事,若她生下女孩儿,那这个孩子就是金枝玉叶、公主之尊,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但几个月后,这位婕妤诞下一个男孩儿。
这便是先帝留下的六皇子了。
朝野之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装作不知此事,不去谈他。
只是,假使他能早些出生,那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君王。
偏偏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出世,他便成了一块身份尴尬的绊脚石。
大家都在静候着他的结局,也许某一天,他会在这深宫之中悄无声息地夭折。
大家以己度人,都觉得这简直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存在,就显得新帝名不正言不顺似的。朝中本就有世家对新帝不满,这些人几乎是一定会借六皇子的名义搞出些事端。
没人觉得新皇会放过他——当皇帝的,连这点狠厉劲儿都没有,那还做什么皇帝?
此时此刻,曲红昭就面临了一场针对六皇子的刺杀。
如今先皇已过世许久,称这个孩子为六皇子似乎有些不妥,但不这样称谓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孩子。
六皇子的身份就是这样尴尬。
姜翊卫面对她的问题,迟疑片刻。
“被奶娘藏起来了,暂时还算安全,”姜翊卫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但恕在下不便告知娘娘他此时在何处。”
曲红昭点点头,刚想说自己理解。
殿里就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姜翊卫的表情僵了僵,叹了口气,干脆走到床榻前,将被子床垫统统掀起,从床框中抱出来一个孩子。
这孩子刚刚还安安静静的,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姜翊卫的声音,才突然哭了起来。
曲红昭凑过去想看看孩子,那一刻,余光里,透过敞开的门晒进大殿的阳光,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波动,从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本能帮了曲红昭,在她反应过来前,下意识推开了姜翊卫,自己借着推力也向旁边掠了出去。
下一刻,几只箭矢钉在了她们原本站立的位置。
曲红昭手里握着一柄剑,挡在抱着六皇子的姜翊卫身前。这是刚刚她推开姜翊卫时,顺手从后者腰间□□的。
生死关头,夺取了对方唯一的武器,听起来实在不太厚道。
但曲红昭看出姜翊卫经过苦战,已经有些力竭了,这柄剑在自己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剑身透着寒光,应当是一柄好剑,曲红昭挽了个剑花,长剑荡开射过来的所有箭矢。
但这样不是办法,她总会支撑不住。
曲红昭一边挡箭,一边分神去观察殿里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看到墙上挂着一张弓,那弓是殿里装饰用的,威力想必不会太大,但眼下只能将就。她给了姜翊卫一个眼神:“你箭术如何?”
后者领会了她的意图:“但是没有箭。”
“从地板上拔几根。”曲红昭提议道。
从姜翊卫的表情来看,她这辈子还没干过这等跌面子之事。
敌人冲进殿内,都被曲红昭挡了下来,便有人上来围攻她,曲红昭学的是杀人的剑法,剑光直刺对方咽喉,没有多余的招式,剑光如练,抽回时带起一阵喷溅的血痕。
一名敌人便已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