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昭只能把人揽到怀里:“别笑了,想哭就哭吧。”
尹幼蘅把头枕在她肩窝:“好在她没受什么苦,中了毒,在睡梦中就去了。”
曲红昭拍了拍她的背:“要我陪你去料理后事吗?”
尹幼蘅摇头:“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幼蔷已经下葬了,他们在青山脚下给她立了一座孤坟。”
曲红昭叹了口气,当初那个一心想取代姐姐进宫做皇后的女孩子,就这样化成了一抔黄土。
“别赶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曲红昭提议。
“不用,孙修仪……我是说惊蛰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尹幼蘅掀开纱帘,看向后面载着行李的马车,“她多笑一笑挺好的,何必让她陪我哭丧着脸?难道那样我的心情就会变好不成?”
“……”
当初尹幼蘅说孙惊蛰妖妖娆娆的,看着就是要去勾引陛下的模样,因而不分青红皂白就罚跪于她。到如今,却是自己扛着难过,不想让她无谓担忧。
她成长了太多,让人遗憾的是,这成长的代价也太过巨大。
她几乎是抛却了过去的一切,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在污泥中重新开出花儿来。
———
越往临阳县,路就越狭窄,地方也越偏僻。尹幼蘅这位庶出的堂兄职位不高,但着实是个捞钱的小能手,纵容治下人牙子买卖女子、孩童,自己从中抽成,再用银子去贿赂上官。
治下临阳县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他居然还能在考评中拿了个甲等。要不是敬国公事发,尹家上下的罪行拔出萝卜带出泥,都跟着被揪了出来,今年他本很有可能调职去一个更富有的、油水更多的大县。
尹幼蘅此来,就是为了从这里开始,一点一点偿还尹家人犯下的罪孽。
这天她们一行人借宿在一个小村庄,村里人看着她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收了银子才不情不愿地给几人连带车夫、侍卫腾了两间屋子出来。
四人挤在一张硬板床上,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的时候,尹幼蘅开口:“你们别陪我往下走了,惊蛰、郡主,这肯定不是你们理想中云游天下的方式。”
“那不行,我们得讲义气!”嘉阳郡主明明才认识她没多久,却很够意思。
“郡主说得是,”孙惊蛰也附和道,“说好了陪你去临阳,就要说到做到。何况嘴上说是陪你,其实是我还没做好独自出发的准备,想和你们再同行一段路。再说,这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玩得也很开心。对吧,红昭?”
“红昭?”
没有应声,紧挨着她的嘉阳郡主探头看了一眼,抽着嘴角告诉其他两人:“她已经睡着了。”
“……”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同样试图让自己入睡,但到底一时无法适应这种硬板床,一直瞪大眼睛直至黎明。最后干脆披上衣服去附近的山上看了日出,嘉阳还在山上追了一会儿松鼠。回来的时候,正撞上神清气爽的曲红昭。
三人亲切询问:“睡得好吗?”
“不太好,”曲红昭伸了个懒腰,“要是床更舒服些,我一般要晚一个时辰才会醒。”
三人特别统一地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嘉阳无奈:“下次我宁愿睡在马车里。”
让几人借宿的人家,看在银子的份上,给她们一行人上了早膳。
早饭是稀粥和腌菜,外加每人一个煮蛋,于她们而言堪称简陋,但主人家的小女儿在一旁流着口水看她们,孙惊蛰没忍心,把剥好的煮蛋递了过去。
那小女孩小心地看了看她,见她微笑着很是亲切,才一把将那煮蛋夺过来,藏在怀里,又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才把身子背过去咬了一小口。
女主人就站在一边,看见这一切,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几人要离开时,她才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你们上路的时候,避着点汪家村,可别去那儿借宿,那地方有点邪门。”
几人追问如何邪门,她却不肯再说。
于是一行人再次出发时,嘉阳特别兴奋:“不如我们先去那汪家村一探究竟?”
“其实我们原本并不路过汪家村。”曲红昭提醒。
嘉阳试图拉拢其他二人:“谁支持?谁反对?”
孙惊蛰笑着摇摇头:“我不反对,有红昭在,我什么都不怕。”
尹幼蘅自然也没有意见,于是大家都把视线投向了曲红昭。
后者一脸无奈:“好,那就去看看吧。”
嘉阳郡主欢呼起来,和孙惊蛰交换了一个击掌。
曲红昭笑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就像带了三个孩子出来郊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