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郑院判睁了眼,开口时带了笑,“世子一贯康健,只是近来入秋,有些燥火,倒也不必吃药,熬些梨汁,早晚一盏,不日便能缓解。”
说完,见面前的陆则微微垂着眼,白瓷般的面庞清冷疏离,郑院判不由得一愣,还以为自己诊错了,却见陆则忽的抬了眼,开口道。
“除了燥火,可还有其它?”
郑院判面露疑惑,其它?其实像卫世子这个年纪的人,他是最不怕来看诊的,说句老实话,他刚刚那几句都是胡诌出来的,陆则的脉象滚如玉珠,和缓有力,是再健康不过的脉象。不过请平安脉么,总得找出些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再开剂不轻不重的方子,才显得用心。
陆则面色依旧,神情平静道,“我昨夜忽的无端头疼,一夜未眠。”
“这……”郑院判神色一下子认真起来了,手指又搭在陆则脉搏上,仔仔细细探了好一会儿,却依旧和刚才一样,脉象沉稳有力,滚如玉珠,丁点也不像有病的人。
郑院判放下手,想了想,道,“世子头疼之前,可有什么征兆或是其它的症状?可受寒或是受了惊吓?”
陆则垂眸,回忆了自己睡前的事,脑海里只划过那些画面,神色却依旧如常,面不改色道,“多梦。”
郑院判忙接着问,“噩梦?”
陆则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算。”
郑院判捋了捋下巴,思索片刻,道,“按照世子的说法,多梦之后头疼,倒更像是思虑过度导致的偏头疼。这样吧,我先给世子开几剂安神药,但也只能缓解,若要根治,还是要看世子您自己。少思虑,一切顺心而为,可以适当做一些能让您愉悦放松的事。”
愉悦的事?
陆则听到这句,下意识想到那些梦,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郑院判也只囫囵给出这么个说法,留了三日剂量的安神药,便走了。
陆则喝了药安神药,依旧不见好,但他能忍,就连进进出出的红蕖和绿竹,都没看出他的不适。
倒是福安堂这边,陆老夫人刚在正厅坐下,江晚芙和陆书瑜正给老夫人请了早安,何嬷嬷便匆匆进来了,低声道,“老夫人,立雪堂那边请了郑院判。”
陆老夫人哪里还坐得住,直接便站了起来,匆匆叫表姐妹俩个自去玩,自己便立即朝立雪堂去了。
第11章
陆老夫人赶到立雪堂,永嘉公主也得了消息,已经在立雪堂里坐着了。
陆老夫人进门,见了陆则,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只觉得他气色不比平常时候,面上看着有几分倦色。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忽然请太医了?哪里不舒服?”
陆老夫人坐下来,担忧地看着孙儿,急声询问着。
陆则头疼得厉害,可面色却依旧平静,只沉声道,“只是有些虚火,夜里没睡好,叫祖母和母亲挂心了。”
陆老夫人和永嘉公主都听得半信半疑,两人熟知陆则的性子,他一贯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习武之人讲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陆则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习武,在府中几个郎君中,最是吃得了苦,怎会因为区区的虚火,便大动干戈,请了太医过来。
永嘉公主不信,也晓得儿子这里问不出什么,索性叫住了进来奉茶的绿竹,直接问她的话,“郑院判走时如何说的?”
绿竹哪里知道,况且她是立雪堂的人,自然一切听陆则的,偷偷瞧了一眼抵着额、微微合眼的世子,老实模样答话,“郑大人没说什么,只让奴婢叫膳房每日给世子熬梨汁,说是能降火。”
永嘉公主自然猜不到绿竹还敢撒谎,当即又问了句,“没开其它的药?”
绿竹小心摇摇头,道,“没有。郑大人说梨汁即可,若还是不好,他再开药。”
永嘉公主这才信了,朝绿竹颔首,“出去吧。”
绿竹福福身,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有绿竹这番话,永嘉公主和陆老夫人虽觉得纳闷,但到底还是信了,只以为自己多想了,倒是陆老夫人点了点头,朝陆则道,“你这回做得对。你们这些年轻郎君啊,仗着年轻,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焉知大病也是小病熬出来的。”说着,又道,“既是虚火,那便还是食补的好,叫膳房多准备些败火的吃食。”
陆则颔首应下。
陆老夫人又不放心,这回把绿竹和红蕖都叫了进来,好一番耳提面命,嘱咐两人了一番,又道,“你们是近身伺候世子的,做事情要上心些。”
绿竹红蕖屈膝道是,恭恭敬敬应下。
陆老夫人便看了眼天色,道,“时辰还早,你也不要看书了,回去歇一歇,补个觉。”
说罢,便站了起来,永嘉公主也不想打扰儿子歇息,顺势一起站起来,陆则要送,又被婆媳两人拦住,连声催他去歇息。
婆媳俩出了立雪堂,并肩走着。
永嘉公主温声细语问了婆母的身体,又道,“儿媳昨日得了些干雪蛤,等会儿叫下人给您送去。最近天渐渐冷了,您多注意身子。”
永嘉公主出身尊贵,是先帝膝下唯一的公主,性情却不骄纵,不是难相处的人,但到底隔着君臣的关系,婆媳俩也亲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