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青年男女从树后走来, 鞋履踏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咯吱咯吱作响。
悠悠石板路, 从南向北贯穿老街,在其两侧, 各色店铺临街而立。
有些店铺拿着水牌竖在店前, 上面写着鲜驴肉、酥火烧等字眼。
迟向晚看得有趣,她每向什么小吃投向一眼,谢琛便主动买下什么。
到后来, 迟向晚手里都放不下了, 她嘴中还鼓鼓地塞满食物, 只得无奈又好笑地看了谢琛一眼,谢琛这才作罢。
他们很快走到一个墨宝斋旁,谢琛像是熟门熟路,带着她从背后小门绕道进去。
他们走到一个隐蔽隔间, 谢琛甫一敲门,门应声而开,里面坐着一个头戴紫阳巾的老道,像是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他闻声抬起眼,双眼深陷却锐利:“来的好早。”
谢琛笑了笑,好似听不出话里的讽意。
倒是迟向晚有些尴尬,听老道先前那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老道和谢琛先前有约,他们在老街边逛边买,走走停停逗留了很久,恐怕错过了约定时间。
她下意识看了谢琛一眼,只见谢琛眼底尽是不以为意。
“如果真要来得早了,便见不到师父了。”
老道看非但没唬住谢琛,还被他揭穿,便有些恼羞成怒:“一派胡言!”
屋内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谢琛凛然不惧,他只是以明了的神态望着老道:“师父自己是知道的。”
他说完这句,便止住话头,两人对视不语,场面一度僵持。
最后两人基本上是同一时间,移开了目光。
老道这才看向迟向晚,他之前确实如谢琛所言,不在墨斋内。
他对谢琛也算了解,此人面上素来慈悲温和,但却是个最冷心冷情的人,他是第一次见谢琛对人如此相护,难免起了好奇。
知道他们今日会过来,他便一路暗地尾随,可恨谢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直有意无意挡着迟向晚,使他看不清少女的具体模样。
他盯梢盯了这么久,除了两人卿卿我我的腻歪场面外,一无所获。
因此,他对害他至此的谢琛也没有好脸色。
直到现在,他才得以亲眼瞧见谢琛的心上人。
乍一看,只觉得是个极清丽秀美的年轻女郎。柳眉如黛,眼波婉转,琼鼻樱唇,五官脸型无一不精致,就连身段也如柳般婀娜纤秀,是极出挑。
不过这女郎和一般京城的娇娇女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坚定明亮,人往那里一站,便有种端稳从容的气度,似面迎劲风却亭亭玉立的荷。
芥舟子真人眼中闪过满意之色,谢琛却不欲让他继续打量迟向晚,淡淡道:“师父还要一直站下去吗?”
芥舟子真人回过神来,他用目光示意谢琛,“她留下,你走便是了。”
他伸手,从桌上取来几包符纸,“收好了,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你时,迎接我的,是你的棺椁。”
迟向晚听得心中不满,但看谢琛的神色,显然是适应对方这么说话的,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一定不会的。”
她虽嘴中这么说,但心里却打鼓,要同沁州这帮人周旋,还要解救铁矿上的劳工,还有后遗症这个隐形炸弹不知道何时会炸,她想到这里攥紧衣袖。
谢琛接过符纸,眸光却看向迟向晚,“自然不会。你若是不信,我们击掌为誓如何?”
他举起右手,郑重又轻柔地与迟向晚击掌。两人掌心一触即分,迟向晚本欲收回手,却见谢琛的手指,飞速在她指节牙印处擦过。
迟向晚:“……”
她嗔了谢琛一眼,终归还是没说什么,重新将手拢进衣袖。
芥舟子真人快要看不下去了,他黑着脸客客气气地送客。
这下室内只留下他与迟向晚。
最初听到芥舟子真人这个名号时,迟向晚对这种装神弄鬼的道士一向不以为意,对这个摆盘问道的‘神棍’,态度也亦然。后来听到紫夏之语才对其逐渐改观。直到前些日子,她才得知,芥舟子真人竟是谢琛的师父。
迟向晚本以为,师徒一脉相承,芥舟子真人也应该看起来,是温润慈悲那一挂的。不料却是个个性如此古怪、言辞如此刻薄之人。从一打照面起,便令人感觉难以接近。
迟向晚甚至纳罕,之前的哀帝是怎么容得下这个人的。
现在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迟向晚本来还怕他说话不客气,但芥舟子对上她,不复方才的尖刻,一副好言好气的模样。
他看了迟向晚一眼,见她手里还拎着两只山楂饼,突然笑骂道:“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