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一时便也相对无言,惟有风从远方原野而来,盘旋至两人头顶,萧萧簌簌经久不散,像是有情人窃窃私语。
还是圆琛开口打破了沉默。
“起风了,吹不吹你?”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迟向晚。
还没等迟向晚答话,他突然倾身,猛地离迟向晚近了。
这一动作远在迟向晚意料之外,她立刻警惕地瞥了圆琛一眼,随即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圆琛失笑。
他缓身,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拈着一片细碎桃花。
那花瓣的边缘是嫩嫩的莹粉,渐变到花瓣中间已然近乎浅白。
原来是风卷过枝桠上的桃花,化作碎玉落在迟向晚的发梢,正巧被圆琛瞧见了。
圆琛俯身,拈起桃花的手浸入近岸的湖水之中,他的手指在澄澈见底的湖水的映衬下显得更为白皙纤长,桃花随水幽幽远去,他腕侧隐约有花蜜的暗香飘逸,萦绕于袖。
他略显诧异地看了一眼迟向晚,眸光轻轻闪了闪,好像不理解为何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圆琛眨了眨眼,神态颇为无辜:“正巧瞧见你发隙之间的一片花瓣,顺手帮你拈去罢了。”
饶是迟向晚善于辞令,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被他这般的眼神看的心里怪不自在,她回想起方才圆琛替她拈花时,手腕仿佛与她的耳际略一碰触。
带有实感的温度遇上冰凉清冷的耳尖,滑过后者之时,令其生出一股暖意。
那暖意渐渐向下蔓延,先是到了耳垂,后来逐渐到了颈侧,像春水悠悠如醅,烘得她脸上酡红。
“在想些什么。”一道略带慵懒的嗓音此时响起。
“在想你。”迟向晚突然开口。
这次换作圆琛不知说什么好,他看着眼前少女轻启带着唇珠的好看菱唇,话语连珠迭出。
“在想你到底是黑是白,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想你所欲何为,所图何物,所谋何事。”
迟向晚越说越激动,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猝不及防向前跌去。
她被捞入宽阔疏朗却温温凉凉的怀抱之中。
她先是愣怔后挣扎着逃离,却在挣脱之中无限贴近他的唇。
二人最为柔软的部分只具有一线之隔,圆琛却没有得寸进尺。
他眼中有什么飞速闪过,很快就无波无澜一如往昔。
流连于光影之梦中,迟向晚只听他低低叹道:“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
没等她反应过来,男子忽地敛去了惯常的温柔神色,竟是难得的面无表情,因而显得更为郑重。
“向晚,给我一段时间,届时我会将一切原委都告知于你。”
向晚。
不是僧人对红尘中人的尊称施主,不是他一贯客气的敬称迟小姐,而是她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第36章 前尘旧事 毕竟那孩子身为太上皇的儿子……
迟向晚霍然睁眼, 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摸到了床边帷幔,通过辨认帷幔的材质, 她才确认自己仍然身处北州。
她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从梦魇中缓缓抽身, 坐起身来。
床褥仍残存着体温,她身上却是涔涔冷汗, 仿佛刚从水中出来。
她将额前一缕碎发捋到耳畔, 神色游离, 若有所思。
方才她接连做了三个梦, 依次梦见三个男——自己的父亲同时也是迟氏的族长、被失控的马儿带进丛林深处又葬身于森林大火的言穆以及这段时间与自己往来密切的圆琛, 第一个看起来还与现实有几分关系,但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
她回忆起梦境,一时有些恍惚。那些梦如有实质, 就像是她亲身经历,每一帧每一幕都如版印年画一般清晰。
她想起父亲在梦中的那个态度, 微微蹙眉忧愁隐现, 不过圆琛毕竟于迟氏有恩,想来现实之中父亲应当不会如此。
而言穆当时葬身火海,迄今为止已是一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