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理这座茶楼的不是他,最后的钱也没落在他的口袋,但他毕竟是茶楼的主人,想订去区区几个雅间还是使得的。
迟向晚总算了然:“原来是这样。”
她旋即觉得本该如此。
这雅室的装潢陈设,看似隐逸清幽,却也低调奢华,确实像圆琛的手笔。
迟氏主要势力在军界,在政界也有所势力,对于商贾之道一向关注甚少。
因此迟向晚还是第一次得知望月楼的背后主人是圆琛。
圆琛话里含着笑:“你不会真以为,一个普通商人,能在京城最好的地皮上,经营一家茶楼长盛而不衰吧”
难得看到迟向晚一副懵懂的样子,倒是有些稀奇。
他有意多说了几句:“像京城繁华地段,所开的茶楼、酒楼甚至青楼,经营它们的东家都并非其真正的主人。”
他示意迟向晚跟他走到窗边,他指着远处一排屋檐,耐心对迟向晚道。
“看见那个幌旗招展的酒楼了么,那就是闻名京城的悦池楼,背后主人便是卢氏。”
他骨节分明的手又指向另一个方向的院落:“这处院落白昼看起来冷落稀疏,可夜间便繁盛非凡,那里名唤柳烟楼。”
柳烟楼。
迟向晚细细琢磨了下楼名,柳烟楼应是花柳烟火之处的意思。
她脸有些发红,这个应该就是青楼了。
伸手抚上发烫的脸颊,她赧然之余又有点怨怼。
圆琛一个和尚,怎么在她这样的未出阁小娘子面前言及青楼呢?
于是她想也没想,话语便脱口而出:“这柳烟楼,乃是世俗风尘之地,怎么听法师的意思,倒是对这里颇为熟稔呢?”
话刚说出口,迟向晚本人率先愣怔。
虽说她觉得自己所问的也不无道理,但是圆琛好心好意给她介绍京城酒楼青楼背后的东家,她却毫不掩饰地直接反问,未免说话太不客气了些。
她一边暗怪自己方才得了瞬时失心疯,怎么竟口不择言了起来,一边轻咳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找补一二。
圆琛也有些错愕,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倒没有,只是无论是这些产业背后的东家也好,还是这些产业本身如何经营也罢,在京城算不上什么秘密,基本上在京城呆久一些,都会了解。”
迟向晚哦了一声:“这样啊。”
她眺望远方如织的游人:“我们迟氏鲜有涉及商业,因此我对这些倒是不太了解。”
圆琛温和道:“不知者不罪。只是多少还是要知晓一些,免得到时候无意冲撞。”
他端起茶壶,没有招呼伙计,而是亲自分别为迟向晚和自己续上茶。
“说来你可能不信,就连悦池楼和柳烟楼这样的地方,其中伙计东家,也大有信佛者。”
迟向晚眸光动了一下:“他们也会上香拜佛?那佛寺肯接受酒肉烟柳之地的人朝拜么?”
也不怕冲撞了。
圆琛还是身在漠北时的那句话:“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别说烧香拜佛,与他们清谈也是不同的缘法。若特意闭口不谈抑或是避而不见,才是心中真有杂念了。”
他有些揶揄地看迟向晚一眼,眼神却是清正如水,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是故我对这些地方略有了解,也算情理之中吧。”
这便是在解释方才迟向晚反问他的话了。
迟向晚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她说完,却只觉自己先前话中似有酸意,细品之下容易让人联想出别样的意思。
一贯善于辞令的迟大小姐,平生头一次体会到有口难言、欲哭无泪的滋味。
圆琛对青楼了不了解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只是介于对方出家人的身份,有些好奇而已。
她很想开口解释,但又怕越描越黑。
迟向晚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有些气闷地双手托腮,看向窗外。
圆琛不知道她这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看到迟向晚不说话,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方才哪里得罪了她。
仔细回想了片刻,他不确定问道:“你可是生气了?”
迟向晚用自以为平静温和、不以为意,实际听起来没好气的声音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