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作为正宾的宁妃走到迟向晚面前, 她的笑容则比温毓秀含蓄得多。
她悦耳的声音像流水淙淙,琳琅作响,一串串祝福辞被她不急不徐地说出。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 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1】
说完,她将步摇从迟向晚头上取下,再重新簪回,象征初次及笄礼成。
宁妃从有司那里取来素衣襦裙,再交到迟向晚手中。
迟向晚将襦裙换上后,向老夫人和父亲行跪拜大礼,又经历一拜二加后,及笄礼才算成。
礼成后,迟向晚向诸位来宾致以谢意。
宾客们说着些道喜的话,见时辰差不多了,也都打算离去。
不过大皇子却阻止了各位宾客:“大家稍等片刻,一会祖母的懿旨便会送达永国公府。”
众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探询和惊异。
能让大皇子这般在意的懿旨,众人心中顿时有数。
想来是和婚事相关的。
虽然迟向晚和大皇子一直没有听闻关系很好过,但是毕竟是中表之亲。
看大皇子对此事这般在意的态度,想来不仅是因为迟向晚这个人,更多的是看中其背后的永国公府。
本来永国公府和迟贵妃那支虽然都姓迟,但血缘关系也不是十分紧密。
如果迟向晚嫁到大皇子府,无疑能加强两者间的联系。
就像是为了印证大皇子的话一般,很快众人就听见正门那边,隐隐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
接着有人过来向迟凛通禀了一声。
迟凛面色一凝,抬手道:“知道了。”
他看向迟向晚:“太后娘娘的懿旨到了,你且随为父一起去接旨。”
迟凛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这真是给足了永国公府脸面。
那太监看到迟凛,脸上堆起笑意,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太监清清嗓子,就准备宣读懿旨。
迟凛看迟向晚还站着,道:“向晚。”
虽说他同温毓秀一样,也觉得迟向晚心中或许还在挂记言穆,但女大当嫁,大皇子是天潢贵胄,二人又是表哥表妹,论身份论亲疏皆宜。
因此他看见迟向晚表现得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虽然能理解,但忍不住出言提醒。
迟向晚抿了抿唇,她深谙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她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准备拜倒于皇权之下。
永国公府的人在前,其余的宾客在后,离前面的那些人有一段距离。
就在众人跪下准备迎接懿旨的时候,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墙根底下突如其来地响起。
“晚妹妹,暌违已久,一别无恙啊。”
人群哗然,不少人小声议论,甚至有一些人已经听出来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就算没听出来者,也对敢在此时打断宣读太后懿旨的人充满了好奇,忙不迭扭头,看一看来者何人。
有人迈着不算大的步伐走来,他每一步幅度不大,却很稳,携着萧然和热烈混杂于一起的复杂气息,向人群走来。
他眼上覆着纱罩,衣裳看起来也和满座高朋的华贵繁复颇为不同,简洁舒朗、潇潇举举。
他经过一个人身旁,一个人就被他这种特别的气息吸引,进而抬起头来。
他走了这一路,便有一路的人抬起头来看他。
他却似浑不在意的样子,脚步都不曾停下些许。
迟向晚本来心中有事,难得反应慢了半拍,此刻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
然后,她愣怔了。
眼前的身影,与北州最后一晚梦中的、与那日望月楼窗下所见的人影瞬间重合。
无数的记忆像浪花涌入她脑海,在其中翻涌出涛声叠叠。
那人终于走到离她只有半丈的距离,那种萧索与热诚并举的感觉逐渐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昔年那种鲜衣怒马的意气。
他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迟疑要不要在此站定,但他很快就继续向迟向晚的方向走了一步。
迟向晚甚至觉得,方才他脚步的停顿,不过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