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正文完 连枝共冢
陆芍还想往外探身子, 却有不少身配剑鞘的暗卫自四面而来拦在她面前:“夫人进去避避,这个时候不宜出去。掌印交代了我们照看夫人安危,夫人若是出了差池, 在下几个脑袋都不够掌印砍的。”
她抓着领头的手腕,语气焦急:“他人呢?”
领头的抱拳作揖:“夫人放心,自有人对付那些以下犯上的乱贼,掌印说了,夫人只管在殿内等他, 事情闹不了多久, 明儿清晨, 定会陪夫人一道用早膳。”
陆芍仍旧放心不下,那可是磨利了的刀锋,轻易便能教人皮肉翻卷。可她也不敢胡乱走动, 生怕自己弄巧成拙, 坏了厂督的筹算。
偶尔几支偏了方向的长箭锋芒乍现,暗卫拔剑格挡, 发出响声, 箭矢铮铮地插在不远处的石逢里。
云竹瞧着害怕, 伸手抻了抻陆芍的衣袖:“夫人, 我们还是进去吧。”
陆芍侧身朝浓烟翻滚的方向望去, 滞愣了一瞬,便收回步子,乖乖回屋内静候消息。
宫内打斗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歇的打算。宫道上处处都是带血的脚印,寂静的深夜被一声声哭喊彻底打破。
她屈膝坐在榻上,双手紧紧捂着耳朵,也不是怕, 就是等得心焦,满以为听不着声响,便能释缓,尝试了一番,也是徒劳无功。
屋内熏着厂督惯用的雪中春信,平日里倒是宁心安神,今日却只能勾起她牵挂急躁的情绪。香气和声音揉杂在一块儿,她几乎能想象前殿惨烈的画面,心里头愈想愈觉得不安,正想托暗卫打探一下情形,还未推开屋门,打斗的声音却渐渐轻了下来。
陆芍凝神屏气地将耳廓贴在屋门上,直至再听不见甚么凄厉的声音,才小心谨慎地推开屋门。
院子里头横七竖八地卧着不少羽箭,有些折了杆子,在石阶上留下细长的划痕。宁安殿尚且是这一副景象,前边还不知是何等悲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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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魏辞惶然盯着尸横遍地、血水铺满的石阶,眼底虽有惊状,却也能凭着本事压制下去。
靳濯元负手站在石阶下,猩红的蟒袍并未因着血渍暗沉下去,在柿子橙的宫灯下依旧醒目。他抬首打量魏辞的神色,见他堪能沉得住气,心里感慨,先前见血就哆嗦的小皇帝,遇事也知稳住心性了。
他拾阶而上,冲着魏辞拱手:“圣上,逆贼已被禁军擒获,押解在乾仁殿中,听凭圣上示下。”
魏辞听着奏报,方才飘摇动荡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可他心底并未浮出喜色。
一来今夜损伤惨重,死了太多无辜之人,他心里良知翻涌,恨自己没能未雨绸缪,待逆贼攻入太和门,一切都晚了。
二来方才被禁军押解下去的,听闻大有来头。天下原先是萧氏的天下,只因宗室并未继承大宝的后人,才让他这一外姓王捡了便宜。
倘或被押解下去的当真是士人极为拥戴的四皇子,那他即便坐在皇位上,也是摇摇欲坠。
靳濯元太过了解魏辞,见他不说话,便知他心里的思虑。
“圣上,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可真真假假,是想天下海晏河清,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谁又说得准呢。眼下还不是追究此人身份的时候,圣上仔细想想,这些逆贼直捣禁中,如虎添翼,若不是同人里应外合,如何有着势如破竹的威振,当下揪出背后操纵之人,还殊死抵抗的将士一个交代才是。”
魏辞听了这番话,思绪逐渐回笼。他迈下石阶,白底黑绸的鞋履踏入血水中,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乾仁殿。
靳濯元此回并未跟上,他转身沿着夹道往内廷走去。
今夜各个宫里皆是灯火通明,无人安睡。他一路行至慈福宫外,瞧见那紧闭的殿门,冷冷笑了一声,而后抬脚,将门踹开。
殿内的嬷嬷听见声响,忙打起帘子朝外望去,只见殿门磕在朱红的梁柱上,似有人裹挟着十二月的寒风,直逼而来。
待瞧清来人的面容,嬷嬷睁圆了眼,一双手半抬在空中,饶是没有底气,也要拿出几分气势来:“愈发没规矩了,太后娘娘的寝殿,你说闯就闯,可有将礼法放在眼里?”
靳濯元面上沾着几滴未干的血渍,他半眯着眼,眼尾逐渐上扬:“这么热闹的夜,太后娘娘竟也睡得安稳?”
他声音清亮,殿内殿外皆能听着,太后想装也装不下去,只能用疲累的声音应付着:“热闹又如何,我都这等年岁了,不比你们年轻气盛,哪里还有凑热闹的精气神?”
“所以咱家亲自来请娘娘,请娘娘移步乾仁殿,凑凑热闹罢。”
屋内静了一瞬,他话里的意思,逆贼已被拿下,请她过去亲眼瞧瞧自以为周密却功亏一篑的棋局。
太后隐在帘幔之后,眼神凶狠,细长的蔻丹紧紧嵌入掌心。
“掌印这是何意?”
靳濯元瞥了一眼拦在跟前的嬷嬷,一步步往殿内走:“娘娘好不容易寻到四皇子殿下,竟是连见都不肯见上一面吗?”
话都说的这么直白,再装傻充愣也不是个法子。靳濯元这人,办事雷厉风行,没有切实的证据,也不会站在殿内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