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芍点点头:“兄长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宋淮安因曲解陆珩而感到羞愧,闹了个脸红。
他拱了拱手,做足道歉的姿态,这才记起今日的来意。
“我母亲听闻妹妹回余州,特地嘱我带些自己腌制的小菜过来。”
说着,便能将手里提着的小罐子一一摆在食案上,林林总总地大致有十来个。
陆芍闻着香气,伸手去揭油布。
这些腌菜入不了达官显贵的眼,寻常也买不着,都是当地人家依照口味自行腌制的。
往常祖母在时,也会在冬日腌上小菜,陆芍爱吃,祖母一做,就是好几罐。
闻着熟悉的气味,她弯着眉眼冲宋淮安笑了笑:“伯母费心了。”
陆芍开心,宋淮安也跟着开心,二人聊了一阵,聊到将近午膳时分,宋淮安才匆匆请辞。
送完人迈入屋子,她甫一进去,就撞上迎面而来的厂督,身后的毡帘,便他抬手落下。
陆芍不慎踩着他的鞋面,后退时,被身后的门槛绊着,一屁股摔在地上。
传来结结实实地闷声。
下一瞬,方才还展笑颜开的小姑娘立马瘪下嘴,作势要掉金豆子。
靳濯元蹙着眉,眼神恍若梅梢薄霜,他单手捞起地上的人,扛在肩上:“方才不是很开心?到了咱家这儿,就只有哭得份了?”
陆芍搂着靳濯元的脖子,哼哼唧唧地狡辩道:“是摔得疼了。”
话音甫落,摔疼的臋被人拢在掌心,力道之大,好似要在白生生的软翘上留下指印来。
她不知道,她方才对着宋淮安笑时,他多想将那人抽筋剥骨了,亦或是剖开小丫头的心瞧瞧,里边到底装没装他。
陆芍哪知他想甚么,她一门心思惦记自己的摔疼的地方,正想腾出手去揉揉。
却感觉身后的手缓缓散劲,随后贴着她摔疼之处,一下下地打着圈儿。
她红着脸,往厂督的脖颈处拱了拱。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散得也快。厂督替她揉了几下,她已然不觉得疼,甚至还觉得有些舒服。
便心口如一地闷哼了一声。
二人皆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惊着。
陆芍捂着嘴,不肯承认这是自自己喉间发出的声响。
她不否认,先前厂督撩拨她时,她也时常发生这般羞怯的声音。可这娇声,都是经她极力克制,最后遭受不住才肯露出一二。
不似今日,没有刻意压制,是舒坦至油然而生的。就像是习以为常后,反倒贪恋起这样的欢愉。
靳濯元噙笑着:“可是咱家给你伺候得舒坦了?”
第42章 他在黑天乌地里,踽踽独……
日上梢头, 树影渐短,虽是冬日,最热时分, 在外清扫院子的女使也少不得卷起衣袖。
屋内拢着日光,又弥漫着暖香,猪蹄汤的热气渐渐偃熄,浮在汤面的油气凝结成奶白色的凝块,而陆芍的面上却聚着触目的烫意。
方才那轻声喟叹, 仿佛丢了天大的脸, 她面红耳赤地埋在厂督的颈间, 任厂督如何诱哄,也不肯抬起头来。
靳濯元浑身带着冷气,尤其是那双指节分明的手, 素来比常人凉上几分, 冰冷的指腹在她雪腮上摩挲,随后勾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直视自己:“哪有芍芍这样, 只管自己舒坦, 不管咱家死活。”
眉眼轻佻, 语气却带着自哂。
他不过是身子残缺的宦人, 十六那年阔步迈入净房后,便不再想着往后的事。
净房四周砌着泥墙,唯有其中一面泥墙的高处,开着通风的小窗。他仍记得,窗槛处流转着一偏偏薄弱的微光,只是薄光只照在脏乱的墙隅,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后来天光渐暗, 再睁眼时,眸如幽潭。
都道宫刑残忍,除了刀子落在身上的痛楚外,屈辱和卑劣自那一刻便火钳深深烙在骨子里。
可是靳濯元没有。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七年来,他只沉溺在嗜血的快感中,将原先站在高处睥睨天下的人,一一踩在脚下,嵌入泥地。有这样大快人心的成就,谈何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