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姑姑立在太后面前,一板一眼地汇报了这几日慕容胤的言行举止。
听着儿子出格又荒诞的行径,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阻止道:“好了不用再说了,哀家心里有数,只要胤儿的身子好,他要杀多少人就由着他去杀吧!”
儿子自幼体弱多病,至今未能亲政,反而大权渐渐旁落到了慕容樾的手中,再下去便是连皇位也岌岌可危,太后恨其不幸,却又无法怒于慕容胤的不争,又可怜儿子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转念一想他杀几个宫人倒也能平了那心里的一口气。
尤姑姑拿起一把象牙骨扇,轻轻地给太后扇着风,殿内供着冰块,凉爽舒适。
许久后,太后才睁开眼睛,扫了尤姑姑一眼:“有什么事就说。”
尤姑姑浅笑了笑:“是贤妃娘娘。”
“你以为哀家真的老糊涂了,看不出她装病吗?”太后道,“她那些小心思,怎么瞒得过哀家的眼睛。”
太后顿了顿,又说:“你问清楚了,真的是慕容樾孤身入宫来把她救回去的?”
“不会有错,奴婢的人是信得过的,又怎么敢胡乱攀扯呢?”尤姑姑思忖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一开始是章充媛使坏,郡主倒发了善心,不知怎么的贤妃娘娘就说她替郡主留下,然后章充媛就把郡主拉走了。若太后娘娘不信,问郡主也便宜。”
太后摆摆手:“何必如此麻烦?惊动人了倒不好。”
“那么太后娘娘觉得定安王和贤妃娘娘……”尤姑姑抬了抬眼皮,没有说下去。
“方才哀家拿宝瓶和慕容樾的亲事试探她,她面上倒没什么,你也看见了的。”太后冷哼一声:“那慕容樾……”
她说了半截就没下文,继续闭上眼想事情,尤姑姑也不敢打扰她。
等过了一会儿,太后才继续冷冷道:“沈琬从前是个齐全孩子,出身好教养好,服侍陛下也有耐心,孙荷儿生的孩子又算什么,哀家原先还指望着她生下皇子,再抱来身边养的。”
“她原本就和慕容樾有婚约,虽是哀家为了陛下的身子才断了她的姻缘让她进宫,但哀家怎会不知,她和她家里也不想她嫁给慕容樾,这才来了宫里寻求庇护。”
尤姑姑道:“必定是定安王有意撩拨的。”
“他身为男子,长得那一副相貌,公狐狸也勾人,贤妃年轻难免着了道。”太后的手重重一拍身下美人榻,“朝堂之事也就算了,他竟然真的敢染指妃嫔,我儿也仪表堂堂,怎么不如他?”
见太后动怒,尤姑姑连忙道:“只是说定安王特意折回来救了贤妃娘娘,也未必是两个人有什么。”
“当日宫里是什么模样?慕容樾会为了一个宫妃特意回来?哀家也是过来人,他们年轻孩子那点心思,哀家一听就明白了!”
尤姑姑皱了皱眉:“若这么往深里说,贤妃娘娘当初弃定安王转而入宫,或许又有另一番说头了。”
“管他们有什么说头,贤妃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只要她背叛我儿,哀家就不会让她舒服。”
尤姑姑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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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七夕这一天,沈琬从长乐宫搬入了摘星台。
摘星台是完完全全按着慕容胤的喜好所修建,甚至是慕容胤登基以来,宫里修建完成的第一个宫苑,对于慕容胤来说的意义非比寻常。
沈琬虽然还在继续称病,但这日却无论如何脱不开,于是在夜里私设了小宴,请慕容胤过来。
慕容胤欣然前往,同时带来了章如寄。
这些日子,因慕容胤一直在打杀近身的宫人,所以宫里人人自危,风声鹤唳,章如寄正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的。
别人都怕死,她却只想拼一把,要荣华富贵。
人各有志,沈琬与章如寄早已陌路,听说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只是没想到今夜她却跟来了。
沈琬原本想着,慕容胤无论如何是要在摘星台留一晚去的,这无疑又增加了她攸关性命的风险,这下倒是好了,章如寄来了,慕容胤夜里约莫是要跟她回去的。
美酒流水似地进了摘星台,慕容胤如今身体渐愈,也愿意多喝几杯。
他要喝多少,章如寄在一边就给他倒,都不用沈琬动手。
章如寄还是从前那样,低眉顺目,一派纯良,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中途慕容胤也让沈琬喝酒,沈琬推说正生着病,不能喝,章如寄识时务,立刻上来替沈琬喝了酒。
沈琬道了谢,隔不多会儿,章如寄就被慕容胤打翻了酒壶在身上,只得先下去更衣。
一时殿内只有慕容胤和沈琬两人。
摘星台雕梁画栋,却也高寒空旷,夏风袭来,一点暑气都没有。
沈琬起身往外面走,在白玉栏杆前停下。
这里可以眺望正前方所有宫殿,重重如山,又如仙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