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是沈琬的祖母章氏放在她身边伺候的,做噩梦这事章氏早已知晓,但沈琬不想再多生枝节,章氏的规矩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且沈琬自小都是和母亲崔若仙一起住着,崔若仙身子不好,动静大了也难免惊扰她。
丹桂揉了一会儿,沈琬的神色也渐渐好起来,便重新起身去给她拿干净衣裳。
只是她方一转身,沈琬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身子也坐直了些。
随即沈琬的手便悄悄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的头低了低,眼神却刻意不去看手覆盖住的地方,双颊泛着些许不正常的潮红。
梦中的高台雕梁画栋,如坠云间,沈琬看见自己浅绿色的裙摆旖旎翩跹,然而腹部却隆起浅浅的弧度,像是身怀六甲,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动着。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儿家,如何能做这种匪夷所思的梦?若是让章氏知晓,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动静。
“姑娘,怎么捂着肚子?是肚子疼吗?”沈琬发着呆,一时不防丹桂已经取了衣裳过来。
她连忙把手放下,又把被褥往上面拉了拉,做贼心虚似的牢牢遮挡住平坦的腹部,说:“没事,我是在想这个月月信什么时候来。”
丹桂奇怪地看了沈琬一眼,到底没提醒她月信才刚刚来过。
“明儿大夫来给夫人诊脉,也一同给姑娘看看吧,”丹桂道,“开几贴安神的药喝了,姑娘晚上就能安睡了。”
沈琬点点头,前些日子京城的时局有些不好,各家都门户紧闭,义恩侯府也不例外,她夜里睡不安稳便也没请大夫来看,免得兴师动众。
如今看来,还是要请大夫,早看早好,这没有廉耻又晦气的梦可不能再循环往复地做下去了。
第2章 绝殊离俗,姿容冶艳
第二日是个晴天,却仍是天冷,阴处照不见阳光,昨夜的雨水已经结成了一地薄冰。
这回领进来的大夫是新请的,原先那个给崔若仙看病的大夫刚刚回了乡,想来也是因着京城不安定,一会儿一个样儿,闹得人心惶惶,还不如主动避开。
一边诊脉,沈琬一边隔着帘子问大夫:“我母亲的身子如何?”
先前那位大夫每每提起崔若仙的身子总是摇头,这位新来的王大夫却道:“倒也无妨,只是需好好调理,夫人是思虑过重,这才郁气难疏,心思放宽了,这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沈琬也不知该不该信王大夫,只是他这样说,她心里到底还好受些。她也明白母亲的病多半是由心而生,时常也会劝一劝,可崔若仙玲珑剔透之人,劝也无用。
一时王大夫诊完脉,当即就道:“姑娘的身子也没什么事,气虚才会失眠多梦,开了药先吃着。”
素娥送王大夫出去,沈琬想了想便问丹桂:“这王大夫哪里来的,医术能信得过吗?”
“怕是不错,”丹桂立刻道,“王大夫是侯爷请来的。”
沈琬略放了心,起身去看母亲,父亲虽与母亲不冷不热多年,但到底也不至于会害母亲。
崔若仙正靠在床上看书,见沈琬进来,便放下书本朝她招招手:“阿茕,快到阿娘这儿来。”
沈琬看到母亲,却又忽然想起昨晚梦到的事,鼻尖一酸,便快步上去扑到了崔若仙怀里。
“这是怎么了?”崔若仙轻轻抚着沈琬的发髻,笑道,“天天都见面的,怎么这会儿却像个小孩儿一样了?”
沈琬抬头去看她,果真是像个孩童一般,只见崔若仙精神倒还好,但仍旧是面容苍白,唇无血色,明显的久病之人。
崔若仙只有她这一个孩子,若自己真的像梦里那样死了,崔若仙这般的身子,又该如何接受女儿的死讯呢?
沈琬心里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又将头埋进崔若仙怀里。
任由女儿抱了一会儿,崔若仙才问:“听丹桂说,你夜里睡不好有一阵子了?”
“哪有的事?”沈琬这才放开崔若仙,连忙摇摇头,“丹桂这丫头向来胡说,阿娘什么时候信她了?”
崔若仙不语,细细地观望了一会儿女儿的神色,果真是有些憔悴的。
沈琬知道瞒不住母亲,只好自己承认:“大夫今儿也看过了,说只是气虚罢了,这才做噩梦的。”
她却不敢同崔若仙说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倒不是怕母亲责怪她污言秽语,而是怕吓到母亲,连累母亲担心。
梦到自己死,这怎么都不是个好兆头。
崔若仙等不到沈琬的回答,也不逼着她说,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先前时局也不好,你们祖母又把你们养得娇贵,许是吓着了,”崔若仙慢慢道,“等吃了药,过了这阵也就好了。”
母女两个又聊了一阵,崔若仙心疼女儿夜里睡不好,便让她回去睡觉。
沈琬执意等到崔若仙的药熬好,亲自服侍母亲喝下去,这才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