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迎略有疑惑,随即冷哼一声,方才什么没瞧见?他又恢复了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他的声音在帐子里听不真切。
“京中票号账局百余家,都是我皇兄的小金库,他这些年大肆在朝中敛财,勾结朋党受贿贪污,就在父皇对眼皮子底下,以为父皇老了,当年鹰视西域诸部的眼睛看不清了,猖獗到令人匪夷所思。”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皇兄以为,诸位皇子中只有他成气候,父皇哪怕看得一清二楚,也舍不得动他,那只手沾染了西域到北漠一线的血,生出皱纹来,便狠不下心杀这个完美的儿子,毕竟除了皇兄,哪个都是酒囊饭袋。”
“可是,还有我。”
他这句话蓦然沉稳,冰冷锋利地破开夜色,令裴迎心下一沉。
“他机敏又警惕,虽然胃口大,但是遇见时机不对,也能狠心吐出来,是个厉害的,表面上仍是那位完美太子,体恤百姓关怀劳苦,谨守儒家风范,一副慈悲模样,高高在上的香火金身,实则烂透了,尚未登基,恨不能将大骊一粒粟都搜刮到他口袋里。”
“他唯一的错漏,便是低估了父皇的狠,父皇能容他杀人,容他党同伐异,但不能容他动自己的东西。”
说到这里,陈敏终平静无澜的话头一滞。
他瞥了裴迎一眼,嘴角微扬:“你兄长比皇兄差的一点,便是他不愿松口,风头这样紧,依然铤而走险,当都察院的人吃干饭的,实话告诉你,此事便是父皇授意。”
这是殿下第二次在她面前提到皇兄,上回他问若是皇兄在她面前,她是否能认出来,裴迎心底想着,谁也不选,她只选自家。
听陈敏终这话,难道陛下知道双生子一事吗?前太子如今又身在何处?
殿下鲜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裴迎甚至怀疑他是否将这一年的话说干净了。
裴迎懵了,他在吓唬她,还是哥哥真的没救了?
“昭王能帮你什么?”
他转过身,不管她愿不愿意,将她的脑袋凑过来。
殿下的神情依旧是清冷克制的,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克制,捏了捏她的脸颊,或许他早就想这样做,因为她瞧上去可好欺负。
“嗯?”
裴迎有些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起先,殿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盯着她,心思百转千回,就是没个准话,也不说肯不肯帮她,她提笔给昭王写信,殿下便自己生闷气,她没点出来,可是心思澄明。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眼下,他又将事情说得这样严重,令她半懂不懂。
无端端的,裴迎想起殿下之前的一句话。
“你们裴家的人求人,都这样霸道吗?”
那殿下想要什么呢?裴迎有些迷惑。
“改日去接你兄长吧。”陈敏终淡淡道。
他一开口,令裴迎有些晃神,她没听错吗,哥哥可以安然出狱,这几日里可是殿下暗中解决了这些事宜?
陈敏终顿了一顿,又开口:“告诉你兄长,别犯蠢。”
“是。”裴迎脸色转换极快,笑眯眯地搂住了他的胳膊。
他翻过身,按住她手腕,裴迎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裴迎脸庞微红,他还停留在她里面。
“别太紧张了。”他声音低哑。
方才她一紧张,险些叫人失守。
陈敏终脸色一滞,他不喜欢裴迎动不动便写信,那声落下来的温醇嗓音,静静在她颈窝,热切又潮湿。
“傻妞。”
“求他没用,求我。”
“啊?”裴迎的脸庞越发熟透地红。
陈敏终起身,自帐外拿出一样东西,他手掌雪白,更衬得那副小镣铐金灿灿,纯金实心,晃花了人的眼,精巧却沉甸甸的,细密的链子相连,磕碰在一块儿当啷作响,清脆悦耳,却叫她心里发慌。
“你……你要做什么呀。”她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不是最喜欢金子吗。”他俯身过来,轻声在她耳畔说。
嗯……她确实很喜欢金子,未回过神,手腕已经叫他轻轻按住,殿下动作轻盈,一丝也不会让她察觉不适,喀啦一声,裴迎耳根子发烫。
殿下嘴角衔起讽刺的笑意:“本宫现在是大骊最有钱的人,你当然也是最有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