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肩头,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
尽管一切只发生在片刻之间, 几息过后,呼吸、心跳、脉搏,这个姜家嫡子感觉一切动静都在此时突然停住, 汗珠从额头流下都浑然不觉。
“姜曳珠……怎么办呀,咱们逃吧!”
她爬过来,满面泪水与汗水混杂,将青丝黏湿,她不断拍打门窗,无一人应声。
她是真的吓坏了,竟然寄希望于姜曳珠,这个天底下最恶毒不靠谱的人,可他毕竟是男子,或许法子比她多。
裴迎的身子慢慢滑落在地,有些绝望:“我得出去,我得去找殿下!”
她正等着一如既往的冷笑,姜曳珠却没有笑。
这声殿下蓦然刺疼了姜曳珠的心。
“这里是在船上,小笨妞,你没闻见水汽和火药硝石的气味吗?”
姜曳珠兴许是察觉到危险,破天荒地没有耻笑她,而是沉默低头。
她断断续续地抽泣。
不断拖着他的心向下坠。
他本想等到天亮,等老祖宗来救他。
可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决定,他得救裴迎出去,因为她正哭着求他。
“好!本公子带你走!”他恶狠狠的。
或许天底下男人在心爱姑娘面前,都能生出一份憨直胆气。
盛京城通九条河,鱼虾比雪花大米还多,船行过沽口,杨柳庄虽然偏僻,物产却算丰富。
冬日在封冻的河上凿一个洞,放下一张粘网,能带上好几条鲜活跳动的活鱼,热气腾腾中,两三名朴刀大汉围坐,不稀罕吃鱼,哪有功夫对付这多刺玩意儿,只是浅尝几箸,剩下的便都归了大黄狗。
而没等他们回味起黄酒烧鱼的滋味,耳畔就起了一串声音,先是一点如同细针掉在船板上的轻响,接着又是叮叮咚咚的一片。
“跑了!”一个汉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从河流两岸,一直延伸到白石滩上。
夜风吹起时,满滩的芦草拂动,这时节没有飘絮,然而干枯芦苇经月色一照,亮得刺瞎眼,水洲白首,又白又绵厚密实,层层翻动的芦草弯腰,如波浪一般。
两人牵手,连滚带爬,踉踉跄跄,拨开一道生机。
姜曳珠狼狈极了,他一向珍惜容貌气度,此刻灰头土脸,每一口呼吸刀割似的,浑身脏污,膝盖处肘节处,沾染了河滩黑土与血污。
公子哥从来不事劳动,只挥马鞭子抽人的,眼下/体力竭尽。
他跑不动了,弯身,双手扶膝,大口喘气。
明明是一生中最危急的时刻,可是一抬头,瞧见前头少女一张面庞,初生幼桃沾了露珠似的,泪水盈盈欲坠,她将他的手握得极紧,温热,不肯松开。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不回盛京了,就这样一直逃命下去,就他们俩。
回了盛京,她依然是不可染指的太子妃,而他已经什么都没了,爹娘自尽而亡,留下一摊丑闻,要多没皮没脸活着,才能让一向骄傲自尊的小公子忽视众人目光。
“姜曳珠!”她转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惊呼。
天际隐隐赤红霞光,在暗夜骤然闪过,硝石硫磺气息越发浓烈,打得人头晕,疤汉决定了,若是再抓不上人,也只能动用火药。
“疯了么你!”另一人推撞了疤汉一下,瞪大了眼。
一旦动了火器,在这干芦苇丛里,甚至会殃及自身,大家一块玩完儿。
疤汉实属无奈之举,只能显露大动静,借此恫吓将人逼出来。
那姜家公子原本就没打算留活口,至于太子妃,昭王虽不愿伤她性命,可若放她活着回城里,只会败露王爷大计。
横竖都是一死。
裴迎若是想活命,此刻乖乖回来,尚在可控范围,还来得及!
炮声震天,惊得青鸟簌簌扬翅而飞,裴迎一哆嗦,腿软了三分,别回头,姜曳珠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一样的畏惧。
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摸透了对方心性,都是不爱读书又胆小的。
“人在那里!”一人指向河滩口。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