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磨磨蹭蹭地过来,挨着他身边坐下,低头,鼻尖嗅到太子的香气,愈发胆战心惊。
“把衣裳解开。”太子的语气柔和三分。
“疹子没好全的话,让我看看。”
他的话不掺杂任何情\欲。
太子的凤眸十分澄澈,北漠风沙中的湖泊,变幻万千。
他垂下眼帘时,完完全全冲淡了城府感。
转瞬即逝的杀气,温柔的关怀,哪一个才是真心的殿下呢?
裴迎捂住了胳膊。
要看便看吧,她垂下睫毛,开始伸手解开侧边襟扣,吉服繁琐,她解了好一会儿,褪下里衣,露出半个小巧的肩头,红痕早消退干净了。
太子一直注视着她,目光已经令她无所遁形了。
她还在继续慢慢往下拉,露出一截绣了碧梗莲叶的小衣,缎面光亮,更衬得皮肤滑嫩,细腻得宛如流云。
香气携了她的体温,热乎乎地钻进男人的鼻端。
“真要看吗。”
她轻言细语,耳根子后头最薄,红得像拧了一把胭脂汁子。
九条珍珠流苏打了个晃子,颤颤巍巍,惊得烛火一跳。
她确实生得极美,盛京城无数公子咬着撵着的目光,是一面新磨的大镜子,无比清晰。
“你死了也是个漂亮鬼,可惜是裴家的女儿。”
太子冷笑。
裴迎无心听他说什么,她知道今夜必须得用上鸡心血,若是明日东宫的嬷嬷没见到白绢上的落红,她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她殷红的唇慢慢贴近,晃晃悠悠。
“殿下……”她轻轻地唤他。
“裴氏,你总是这样吗?”他问。
什么叫做总是这样,裴迎不明白。
那天夜里,在冬猎的行宫,她也是这样做的。
抬起一只手指便教人心底顿生波澜。
少女梳着高髻,脖颈如仙鹤,光洁得令人欲伸手触碰,单薄又脆弱,哪家娇养的花茎,柔嫩多汁,一折堪断。
两吊小灯笼金耳坠子,酒气中打来打去,碎金不断地涌现、挥洒在半空,旋转了殿下的瞳光。
裴迎的嘴唇一翕一张,说着他也听不懂的话,笨拙地将唇脂留在了他的拇指。
眼波中那一点光辉飘忽不定,一切皆是虚幻无实。
那时,殿下的玉扳指贴在她脸颊上好凉,生硬极了。
裴迎回过神,望着眼前如出一辙的面庞,有什么在动摇。
太子握住她的手腕,一下子将她拉进怀里。
高烛被熄灭了,太子眼眸中流光炯炯。
没有多余的话语,霎时,裴迎眼前一黑,夜色迅速从窗棂门缝涌入。
一阵珠翠当啷乱响,裴迎的双肩被按倒。
她险些低声惊叫,却硬生生忍住了,倏然而近的呼吸声,有些重了。
身下的锦被绣着一幅百子图,柔软地陷了陷,晕眩的失衡感。
太子的手肘撑在她脸侧,灼热湿润的呼吸,从脖颈扫在耳垂,按住她的力量不可撼动。
他轻声道:“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殿下,我不明白。”
裴迎心一横,装傻总是不会出错的。
“不明白。”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
裴迎意识到,这个平日握瑾怀瑜的男子可以轻易支配她,于家族人生,于一方小小的帷帐,摆弄她的一切,令她惶惑不安,陷入了危险又似曾相识的境地。
裴迎闭上眼,心烦意乱下,假太子又从脑海中冒出来,他如今已经成为孤魂野鬼了。
反正两个人都长得一样,眼一闭牙一咬,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