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丽,窗明几净。
太子正在练字,谢掌印侍候在一旁。
掌印是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自小侍候在皇帝身旁,也正是他这副温润的性子,阻止了多次暴君震怒。
他站在那里,宠辱不惊,澄澄池水倒映林影,包含万物。
“近日天气暖起来,掌印膝上的旧伤,可缓解些了?”陈敏终淡淡问道。
若是裴迎听到,一定会露出惊异神色,她以为太子冷冰冰的,从不会关心旁人,哪怕在意,也不会宣之于口。
谢掌印躬身道:“承蒙殿下关怀,殿下上回赐予我一瓶重英膏,已经好多了。”
谢掌印的膝盖是经年累月的老毛病了,从前为了在皇帝面前救下贵妃所致。
这个毛病,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另一个孩子知道。
谢掌印并未诧然,或许他早已明白眼前的太子是谁,这个孩子与他相处多年,怎么会摸不透他的举止习性呢。
在陈敏终暗不见天日的的时光,他与外界之间的联系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太傅,教他读书识字,另一个便是谢掌印。
谢掌印有时会让他扮作小太监,偷偷带出宫见识民间的风光,尝遍烟火气的食物,难得的自由自在。
骑射与武艺,便是在那时候学下的。
掌印待他好,什么旁的心思也没有,他那时只是个晦气的小病秧子,无依无靠,或许第二天就死了,掌印单纯瞧这个孩子可怜。
只有这样的淳朴厚道的人,才会小心地活在暴君与贵妃之间,斡旋他们多年来的怒气与怨气。
陈敏终心下了然,在他假扮太子的这段时日,掌印早认出了他,却不曾向任何人透露。
“殿下……”谢掌印的声音似有迟疑。
陈敏终明白他想问什么。
“皇兄他近日肯吃饭了,手脚上的镣铐是防止他伤人伤己,在白日会松一会儿,”他顿了一顿,又说,“你放心。”
他没有告诉掌印关于皇兄脱逃的事件,只会徒增担忧,皇兄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天下都是他的牢笼!
谢掌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前太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何不心疼呢。
“咱家明白,他犯了大错,大骊容不了他。”
谢掌印又抬起头,轻声说道:“知道您不会伤他,也知道是您护住了他,咱家熟悉您的性子,您瞧上去好似不近人情,其实——”
其实殿下是最温柔心善的人,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知道。
窗外,两三句欢声笑语窜进耳朵。
裴迎和一群小宫女,像是庭院里聚拢了又散开的小黄莺,鹅黄色的衣角,在一丛丛攀花架后头时出时隐。
她们在放风筝呢。
谢掌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对陈敏终笑道。
“只是,对妻子可不能这么冷呀,面冷心热在女子面前可不吃香,也不要吝啬言语,心底有十分的爱意,要展露六七分出来,千万别藏着掖着,一分也不流出来,徒惹人误会,难过的只会是自己。”
“殿下虽是个内敛的人,可是,还是要说些情话的。”谢掌印说。
情话吗?
陈敏终心想,他这个太子妃不一样,情话糊弄不了她,她还是喜欢实实在在的金子,赏她金子她会乐得不得了。
他转过头,也看向窗外。
裴迎正拉着风筝线不放,小宫女们跟在她后头,她仰着头,脖颈纤细,面庞薄嫩,因为跑动而渐渐绯红,微微出汗,喘着气,流云的裙裾曳地了也未察觉,索性就让它踩在地上脏了也不管。
她年纪小,正是天真娇憨的时候,爱玩乐又爱笑,小宫女们也喜欢伺候她。
天上飞了好长的一只蜈蚣风筝,威风凛凛极了。
陈敏终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胸前。
她似乎很喜欢芍药,胸前的衣衫绣了青雀和粉白芍药,花瓣重重叠叠,此刻极尽盛态,青雀似乎也颤着,扑棱翅膀,几欲飞出。
她微微喘\息,胸前一起一伏,本就是薄薄的轻衫,浑圆线条勾勒无遗。
花瓣饱满欲滴,在眼前一层层逼仄,青雀颤得更厉害了,一跑动,更令人慌神,是他自己的长睫颤得厉害。
她平日很有食欲,看来没白吃。
才多大的年纪呢,明明脸蛋瞧上去跟妹妹幼吉差不多稚嫩。
陈敏终忽然垂下眼帘,再也不去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