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推开两个小宫女,她想大喊,话语却堵涩在喉咙,宫闱之中不可高声。
而且这是见不得光的事,她险些便被设计私通了。
风在耳畔呼呼刮过,裴迎心底越想越气。
在家中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这等气,入宫以来裴迎收敛性子,谁知贵妃还不满意,竟然要置她于死地。
药劲上来了,好难受,气血一下子涌上天灵盖,裴迎蓦然站主脚步,弯腰,双手扶膝。
瞳仁渐渐涣散,她擦了擦额头黏腻的汗水,苍白的面庞,从底子染出一片嫣红,眼前浮现出来姜曳珠的血,红得鲜明,愈发呼吸不了。
她艰难地大口大口呼吸,抛上岸的青鱼,一翕一张间,浑身烧似的蔓延,滚烫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贵妃赠予的茶里下了药,怨不得她忽然如此好心。
贵妃这样欺负她,手段之恶毒,她不由得后脊发寒,心底后怕极了。
她抬起头,咬紧银牙,死命强撑着,在这宫里,她并不是无依无靠的。
殿下呢,谁来救救她……她要去找殿下。
裴迎至殿门外,禁卫军肃然驻守,一名女子被拉了出去,只瞥见一抹娇弱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陈敏终依旧坐在木轮椅上,面庞依旧是清净沉稳,似乎坐在这里看书许久了,他抬起凤眸,目光清明。
桌上静静搁置一盏羹汤,丝毫未动,已经冷却。
他的目光在触及羹汤时,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他时时严谨,来路不明的东西不会入口,上回,连裴氏的食盒都原封不动地送了出去。
是以他并没有用下这盏羹汤,没想到这汤真有问题。
方才那名被拖出去的女子,姓金名驷,是姜家的远戚。
陈敏终原以为这碗羹汤中的脏东西,是奉了贵妃的命令,没想到是姜曳珠的授意。
他容不下这个表弟。
他一抬眼,瞧见裴氏六神无主的模样。
“怎么了?”他开口。
她原本觉得还好,家里嘱咐过:要做一个端正体面的太子妃,来的路上,她告诫自己,要条理清晰地将此事告知殿下,要从容,再从容。
可是当她望见白袍绿中衣的殿下,听见他问自己怎么了。
裴迎便有说不出的委屈。
少女伏在他膝前,一头青丝松懈,此刻她的身子才彻底软下来,将头埋在他白袍间,说出话是连她也吓一跳的沙哑,带了哭腔。
“殿下……有人要害我,救救我。”
她蓦然抬起头,泪痕未干,薄薄的面庞透出红,陈敏终静静盯着她,连她的泪水胡乱抹在自己袍角,弄脏了一块儿,也不曾察觉。
“裴氏,你怎么了。”
他知道裴迎娇气,可她不会这样没规矩,满面泪水,小脸微微皱着,嘴里嚷着有人要害她。
望见她如此害怕,他心底一沉。
当她将事情缘由一一道出,瞧见陈敏终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冷。
他没有说话,唇线清冷地抿紧,却将手掌落在她的脑袋庞,像是抚摸着她。
这让裴迎稍稍安心,她抬起眼,殿下凤眸含威,隐隐的怒气。
殿下的目光,他的手,似乎是某种约定,一种他承诺会庇护她的约定。
陈敏终是深湖,吞噬万物又包容万物。
他永远施恩、支撑,庇护身旁的人,从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他在饰演完美的皇兄时,日复一日以更苛刻的标准对待自己,性格强势,又携着对自己人的宽容。
裴迎是他的人,她年纪小,有时犯浑。
谁碰了裴氏,无疑于对陈敏终的侵犯与挑衅,他面色冷静得可怕,深湖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一面缓缓抚摸着少女的耳侧,一面说。
“去之前为什么不告知一声,随行的宫人呢。”
裴迎一抬头,眼角微红,鼻尖也因为抽泣红红,她皱着脸,伤心起来像只小猫。
陈敏终不问还好,她眼底畏惧,以为陈敏终在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