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终握住了她的耳垂,另一只手拿起了玉兔捣药耳坠,往洞眼送去。
殿下真是不讲道理,他不准裴迎碰他,难道他自己便可以这样有意无意地碰一碰她吗?
裴迎微微挣脱开了。
“过来。”他简单地吐字。
她想了一想,还是凑过来,裴迎的耳垂圆润又厚,爹爹说她是个有福的小女子,他生平第一次给姑娘戴耳环,摩挲了许久也没有进去洞眼。
耳垂都要被他握热了,她却没有紧张,而是渐渐松弛下来,被春风裹挟着,握得酥酥软软。
裴迎耐心地别过头,又露出了那截玉白脖颈。
陈敏终低下眼帘,那日他买下这一对耳坠时,心中想的是她戴的一对小金灯笼。
小金灯笼晃动个不停,是两只小秋千,忽上忽下,打得人心神摇曳,她仰过头,闭上眼,汗水淋漓,青丝黏糊在脸侧。
最终,耳坠的金钩穿过了,一瞬间的通畅。
可他的手指迟迟未离开,裴迎不敢乱动,似乎小命都捏在了殿下的掌心。
裴迎倏然紧张起来。
殿下的手挪在她胸前,握住了衣襟上的盘扣,她呼吸一滞,这只手曾经整夜不离开,令人畏惧,沉稳有力,又携着攻击性侵略性。
殿下……是要解开这枚盘扣吗?可这是白日,而且一会儿还要赴宴。
裴迎停止了胡思乱想,当她一低头,发现盘扣规规整整。
原来,他只是替她戴好了耳坠,又整理衣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照顾她。
“你多大来着。”陈敏终问。
“嗯?”少女一声娇懒的嗓音。
裴迎抬起头,正好与他视线交汇。
陈敏终一对凤眸光影浮掠,睫毛根根清晰,垂敛下来,大千变化。
星星点点的雪光,一抹春日里柳苞的鹅黄,艳丽无人出其右的芍药大红,在他眼眸间氤氲,洋洋溢溢,一点点飞出帏帐外。
裴迎出了神,想伸手碰一碰他的睫毛,可是知道他一定是不准的。
于是,裴迎翘起嘴角,干脆利落地回答。
“过了今年,我便十六了,爹爹说,男人都喜欢十六岁,年纪轻轻哪怕簪一根野草也俏丽。”
“你爹胡说八道。”陈敏终说。
裴迎笑出了声,随即她抿紧了嘴,薄薄的脸皮通红,眼底带着促狭,不知道要憋什么坏主意。
“对呀,男人喜欢的不是十六岁,而是我。”
她一面说,一面大胆地望着他的脸色,少女携着一股坦率,又天真又媚气。
她并不是个自谦的小姑娘,陈敏终故意绕开了她这句话。
“也就是说,你才及笄。”
“我一点儿都不小。”裴迎急急地辩解。
裴迎低头轻轻哼了一声,她摸着小耳坠,好奇地问道:“殿下是怎么想起给我买礼物的?”
陈敏终面无表情地说:“随手买的,原是想送给银灯楼的舞伎,送谁都是一样。”
他并不认识银灯楼的女人,之前因为公事出入风月场所时,陈敏终好似一尊冷面煞神,不苟言笑得让女人害怕。
裴迎一愣,顿时气急,想摘下耳坠又不敢,憋得满脸通红,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让人看了个够。
……
书房内,陈敏终坐在桌前临帖,前头站着一位年轻的京卫指挥使。
“听说皇兄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
陈敏终眼皮未抬一下。
他口中指的是曾经的大骊太子,被他顶了名字的双生哥哥。
指挥使收起下颌:“他不肯吃饭,医官被他咬得一胳膊血,一直嚷着杀了所有人。”
陈敏终的侧脸陷入光影的分界线,不辨情绪。
“那也得他那个疯子做到才行。”
他将笔搁在山形笔枕上,指挥使上前一步,望向案桌上两张笔迹一模一样的书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