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不参加宴请,那些话传不到她耳朵里,可她不能不为阿娘考虑。
“可奴婢明明记得,床褥里里外外都换过呀。”霜月眼神茫然,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差错,她侧眸问,“香英,你记得我换过床褥吧?”
香英张张嘴,正欲开口,被楚黛抢先:“不好叫表哥久等,脏了回头再换掉便是。”
言罢,楚黛步履匆匆跨过门槛。她走在前面,听到身后脚步声,步子迈得越发快。
她怕霜月看到,此刻她脸上无处掩饰的慌乱。
寒风吹得她裙摆翩然,是萧瑟冬景中最亮眼的颜色。
进到暖阁,她放下兜帽,露出一张姣好的芙蓉面。
立在窗畔的孟剑书侧眸,心口怦然跳动,眼底是竭力掩藏的惊艳。
当他看清自己的心意,每回见着她,心意都更明朗一分。
孟剑书无数次懊悔,为何他没早两年认清心意,待她及笄便定亲,此刻她该已是他的妻。
“表哥久等了。”楚黛面含歉意,柔柔施礼。
“表妹身子弱,祖母不放心,特意叫我来接,希望没打扰到表妹歇息。”孟剑书嗓音温润,君子端方。
他面上镇定,内心却不平静。
早早来接表妹,是他自己的心意,并非尊祖母之言。他想让表妹知道,又怕她同上回一样拒绝他的心意。
简单用过早膳,府中管事已将年礼装好车。
孟剑书随顾怀诚上马车前,侧眸往后头一辆马车望一眼,那道纤柔的身影钻入马车,他才登车。
马车缓缓驶动,楚黛捧着手炉,一抬眼,便撞上阿娘打趣的眼神。
“漪漪,你觉得剑书好不好?”孟沅含笑问。
太后有意替女儿说亲,可孟沅还是更希望女儿嫁入尚书府。
孟家是她娘家,兄长和母亲对漪漪的疼爱自不必说,剑书和嫂嫂对漪漪也好。
且家风清正,后院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京城再难找出第二个这样好的。
从前以为女儿治不好,可现在知道女儿是中毒,且刘太医有法子治,她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的心思,又热络起来。
“阿娘,表哥很好,可漪漪与表哥只有兄妹之谊。”楚黛含笑,眸光澄澈。
女儿对剑书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孟沅有些惋惜:“你对剑书无意,可阿娘看得出来,剑书对你很上心,今日他的目光多半时候都在你身上。”
只有真心爱慕一个人,才会这样用心地去关注她。
“有吗?”楚黛疑惑,她确实没发现,也可能根本没在意孟剑书。
孟沅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见她如此,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在她眼中,剑书千好万好,爱慕女儿,可女儿不喜欢,她便不执着。
十余年来,宋云玓待她的心思何其执拗,她吃过苦,更希望女儿嫁给真正心爱的良人。
“罢了,你外祖母若提起,不必怕,有阿娘在呢。”孟沅坐到楚黛身侧,拦住女儿瘦削的肩。
宫内演武场,宋云琅手持良弓,利箭搭在弦上,细韧的弓弦被拉开到极致,似随时会崩断。
簌地一声,利箭破空射出,偏离靶心,贯穿箭靶,笃地钉入石壁。
魏长福远远望着完好的靶心,头一回觉着那红色红得渗人,他抹了一把额角的汗,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得更远些。
陛下箭法非凡,能百步穿杨,打中靶心于他而言,就像用膳饮水一般简单。
可今日,陛下已是第五次射偏。
早朝上出什么大事了吗?魏长福左思右想,想不起来,倒是猛然想起龙榻上凭空出现的,那诡异的绸帕。
宋云琅没了兴致,沐洗毕,处理完奏折,天色已全然暗下来。
展臂舒动筋骨,一抬眸,撞见殿门口探头探脑的魏长福。
“魏长福!”宋云琅沉声唤。
魏长福无法,面色苦不堪言地抱着雪寅进来:“陛下,雪寅还是不肯吃东西。”
昨夜给陛下的食盒,几乎被雪寅吃得干干净净,想来陛下是有法子喂它的。
若不是怕雪寅饿死,魏长福也不敢在皇帝阴晴不定的时候来打扰。
宋云琅把雪寅接在怀中,冷肃的眼神奇异地柔和一分,长指捋着雪寅脊背软毛,头也不抬,冲魏长福吩咐:“食盒留着,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