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比范氏强些,但也仅是劝陆珩不要闯祸,小心谨慎,更多的指导给不了。相比之下,反倒是天资普通但性情忠实的大儿子陆玟,和范氏更亲厚。
这次皇帝回承天府迁墓,范氏作为兴王府的旧臣,当然要入府见驾。这一路走来,眼花缭乱的皇帝仪仗看得范氏眼晕,范氏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今非昔比,当年安静好读的小世子已变成九五之尊。等陆珩站在面前范氏越发惊觉,何止皇帝,连她的儿子也变了。
他们在北京那个富贵王权堆里打滚,早已变成另一个人。
范氏心里无比唏嘘,陆松死了,蒋王妃今年也去了,他们一日日衰老腐朽,再也跟不上孩子们的脚步。范氏哀叹了一会,打起精神问:“你在信中说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陆珩:不要紧张,容我细细瞎编。
第74章 祖宅
陆珩微叹,他最开始只是灵光一现想骗个妹妹来过过瘾,后面越玩越大,他被迫骗蒋太后,现在还要骗母亲和家人。陆珩短暂地愧疚了一下,就面色不改地说道:“说来是我不孝,还请您原谅。”
范氏听到这里,意识到情况不简单,脸色微微变化:“怎么了?”
“我本来想为父亲守完三年孝期,但是去年遇到一位女子,甚为合意。父亲孝期未过,不宜声张,所以我暂时以妹妹的名义将她带在身边,想着等守孝结束后再完礼。”
说实话是不可能的,范氏脸上藏不住事,最多一个来回就能被王言卿看出端倪来。陆珩只能再编一套说辞,利用王言卿和范氏的信息差,暗暗引导两方表现出最合理的举动。
陆珩知道这样做非君子之为,但没关系,他又不是君子。
范氏听到陆珩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她先是嗔怪,随后大喜:“你这个孩子,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前段时间你嫂嫂还和我说,你一个人独来独往总不是事,只不过碍于你不愿意,家里也不好催。虽说守制为孝,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在世时就一直不放心你,你赶紧完婚,他九泉之下得知才能真正安心。”
范氏完全不觉得陆珩在孝期内思量婚事算什么大问题。守孝是礼教要求,但是对于长辈们来说,儿女赶紧结婚生孙子,远比茹素哭坟什么的实际多了。
陆珩的婚事是范氏多年心病。早在陆珩十七岁的时候,范氏就张罗着给陆珩择妇,但那时陆珩忙着考武进士,之后又去冷觜关和鞑靼人打仗,立下军功后一门心思在锦衣卫中忙。范氏和陆松几次提及成家,都被陆珩拒绝了。
那时候范氏和陆松还不知道陆珩未来会有这么大的成就,小儿子无心成婚,夫妻两人都有些愁。再然后就碰上守孝,无论范氏愿不愿意,陆珩又得耽误三年。
眨眼,陆珩都二十三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家室,在同龄人中简直是异类。像他们这类世袭家庭,儿郎一出生,日后的前程基本就定了,最晚十七八就会和差不多家境的小姐定亲完婚,等过了二十岁儿子都能上学堂了,但陆珩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范氏知道陆珩是怕危险,但是,她这个当母亲的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生怕陆珩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
幸好,他是正常的,之前不娶妻只是不想娶。如今陆珩终于开窍了,范氏哪会有什么意见,简直恨不得按着他立刻成礼。就算陆松泉下有知,也会催着陆珩赶紧完婚的。
范氏心里放下一块巨石,紧接着,好奇心占了上风,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是哪家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父兄何人?”
陆珩唇边含着浅笑,仅把最简单的信息透露给范氏:“她姓王,叫王言卿,你们叫她卿卿就可。她是大同府人,父亲祖父都在战场上身亡了,我见她有缘,就带了回来。只不过去年我疏忽了,害她被政敌围攻,不慎撞到了头,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很是愧疚,恳请母亲体谅儿子,以后见了她,不要问过去的事情。”
陆珩这番话说的情深意切,范氏听了不由酸楚。父兄身亡,家里即便有产业也传不到女子身上,看来这个姑娘没什么助力了。
范氏对此倒不太在意,陆珩拖到二十三还不肯成婚,如今终于动了心思,别说只是一个孤女,只要是个女人范氏就满意的不得了。
范氏并没有纠结王言卿的家世,反而问:“她以前的事都忘了吗?严不严重,还能治吗?”
失忆这种病稀奇,范氏如今只听过这一例。范氏试着想了一下,要是她一觉醒来半生皆忘,恐怕连自己出门都不敢。一个女孩子无家无族,本来就够苦了,竟还没了记忆。
范氏光想想都揪心。
陆珩说:“我给她找过许多名医,但郎中都说这种病治不了,只能耐心陪着她,让她慢慢恢复。母亲,儿子在此请求您一件事,劳烦您回去后和长兄、长嫂说一声,只把卿卿当我们自家女儿对待就行了,旁的话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她的来历。我带着她慢慢寻医问药,等恢复后,再来给长兄、嫂嫂补见面礼。”
范氏知道陆珩素来好强,哪曾这样求过别人?范氏心酸,当即应承道:“好,我会提醒他们的,保准不会吓到她。那她一个人都不认识的话,平时行事……”
陆珩明白范氏的顾虑,当即说道:“她只是不记得过去,其余和正常人无异。她的衣食住行自有我来安排,母亲和长嫂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范氏无形松了口气,病这种事由不得人,失忆不是姑娘家的错,但如果连独自吃饭、走路都不行,恐怕有些麻烦。幸好王言卿不是痴儿,虽然以如今这副情况,就算陆珩喜欢上一个痴傻儿,他们也得认。
陆家是锦衣卫世家,但陆珩的成就已远远超过陆家历代祖宗,祖辈们的官职加起来也不如陆珩一个人的大。陆珩想娶什么人,愿意和家里说是敬重范氏这个母亲,范氏同不同意根本无关紧要。
范氏从小就由着陆珩做主,自然不会再这种地方违逆儿子。她一口应下:“你放心,我明白的。女子在世上本就不容易,她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又没了记忆,更像是浮萍一样。你要多照顾她,多寻医问药,赶紧让她恢复记忆才是。承天府近两年来了几个郎中,听说医术还不错,要不,我把郎中请过来给她看看?”
陆珩刚才那一番话把范氏听得又心酸又动容,范氏哪能知道,这是陆珩编出来骗她的。陆珩说着感人肺腑的话,内心却毫无波动,他巴不得王言卿永远不要恢复记忆,怎么会给她问医抓药呢?陆珩微微笑着,说:“谢母亲好心,您把名字给我,我派人去问问。”
范氏一听,压根没有怀疑,立刻让丫鬟将店名地址交给陆珩。母子两人说话的功夫,王府正殿已经到了。陆珩适时打住话题,扶着范氏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