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拂明像呦呦眼神做示意,她也明白。
在贺拂明故意与呦呦这一桌靠近之时,呦呦浑然起身,直接站到了祝词的队伍里……
以一个十分尴尬的身份站到里头。
东唐几位使团大臣惊呼,“殿下,不可!”跪下朝着呦呦谏言行礼。
呦呦没管,依旧起身走到了队伍里。
与贺拂明擦袖之时,药落入了掌心,心下既安!
可算是长吁了一口气!
诸位一位位说着祝词,呦呦行末,到她之时,她只是浅浅一个鞠身小礼。
施了一个两国之间的平礼,现在她代表的是东唐!
使团诸位看到这样,可算是放下了心。
没有上次国安郡主死的时候跪下行礼就好,哪有一国储君像其他国君行跪礼一说的。
今日还在这么大的国宴上。
使团里每一位人都在想,还好还好……
然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呦呦的身上。
她才单手端过酒盏要说祝词,突然双眼一黑,整个人胸腔闷的被人殴上一拳重击般,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直接倒地。
四肢酥软无力,每一寸的关节都像是在被马蹄踩碾一般,疼得她是动也动不了。
整个人突然大汗淋漓,头发几乎是看着湿透。
越来越疼的触感从四肢经过每片肌肤,滚着朝她胸肺里积压,朝她头脑里击去。
呦呦发出了巨大的吼叫。
“阿――”
一声穿云破宵,所有的热闹戛然而止,停顿在此刻。
第116章 除夕大戏
“阿――”
这一声无比凄惨,似一种忍无可忍的叫声。
划穿了蒋木的耳膜,他眼睛真的大大的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呦呦整个人到底那一口黑血,那僵硬不能动的四肢……
越看越怕,越看越惊。
突然一个错手,将酒打翻在地,泼了贺淳君衣裳上。
而贺拂明却是整个掌心用力的捏着桌子,他给晚了,还是给晚了……
这个九方宫里有多少人是贺嘉佑的人,有多少人是?施幼南的人,是贺秉修贺淳君的人!
故而他只能信任自己,他都不敢保证他手底下的人年无失误的送去。
结果他是送了,却晚了!
贺拂明咬着牙,眉宇皱的厉害,浑身颤栗着无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继续发生下去。
而贺嘉佑只是冷冷的看着,只觉呦呦演戏十分逼真,这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她真的毒发!
他更多的是在审视大殿的诸位,更多的是他的后妃们。到底是哪一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几次三番的连一点线索也抓不到。
可是看来看去,除了曲艾潼有一脸悲痛之外,其他人均是惊愕之色,毫无异样。
呦呦四肢僵麻不能动弹,掌心捏着的却是解药,他要想办法喂到自己的嘴里!
额旁是她倒地摔下的酒杯……
一阵一阵的疼痛如擂鼓击打,闷响的让她难受,整个头皮都疼得受不了,除了大叫,她已然找不到其它的宣泄疼痛方法!
当她正要再叫出声响,突然再是一口血吐出来,吐在地毯上,将半边脸晕湿。
模样十分凄惨可怖。
整个大殿一片哗然,贺嘉佑不发话,谁也不敢动。
只有枝香,哭的厉害,不管不顾的先奔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哭着磕头,“陛下请救救她,陛下――”
在这一瞬间,呦呦突然咬着牙,忍着疼晕的那种撕心裂肺,将手中的解药服下。
哽着脖子一口咽下。
这才散了力,散了执念,晕死过去。
枝香慌乱不知言语,一脸泪痕交错,粉黛模糊。
她突然坚毅的说道:“她是东唐的太子殿下,陛下这是要与东唐宣战吗?”
言辞中不少□□裸的警示!一位女子这样在大殿之上与一过国君如此说话,也是十分了不得的!
所有人看着贺嘉佑,目光都有些离奇。
之前宠辰王比自己儿子还亲,前一段时间不知道又为何将她关起来,现在都这样子吐了两口黑血,倒地不能动弹,却有那么几分无动于衷的意思。
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推进,毫无其它作为而言。
直到皇亲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怎么像金丹之毒?”
一句话,整个大殿突然人声鼎沸,哗然一片。
贺嘉佑见状,叫王舟让人抬下去,东唐的使团全被人强行的控制在座位上不能动弹,强行的看着接下来的歌舞。
而呦呦被王舟扶出九方宫,准备送回归墟宫,才走了几步不到,王舟就将她直接扔在了公道里……
打算不管她的死活。
金丹就算是服用的解药,也有一段时间动弹不得……此时此刻的呦呦便是如此!
王舟离去后,呦呦才在雪地里慢慢被冻醒。
衣襟有些沁湿了,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年动动手脚。
疼是已经不疼了,但四肢的麻痹感依旧在!
还好她事先吃过止疼的药,还能疼到如斯地步……
呦呦实在不能想象,如果真的金丹发做的话,她会是一番怎样的情形!
刚挪到墙边靠着坐,一道阴影打下来,又冷又凉薄的气息压着她……
呦呦一抬头。
额……
蒋木――
这是她与贺嘉佑的计划,没告诉过他……
蒋木现在怒气冲冲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视线如同碾着一只蚂蚁一样,倾轧着她。
蒋木蹲下身子,十分霸道的将呦呦的下颚抬起来,看着她一脸狼狈不堪!
眼神里的责怪呼之欲出。
恼怒至极,动作蛮力地扯着斗篷。却将斗篷细细的披在她的身上。
一下子暖和许多,那刮骨的寒风此刻减少许多……
他冷哼道:“夫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呦呦本打算任她责怪训斥的,结果开首一句‘夫人’,直接就愣住了。
遂既笑出声,眼睛弯得漂亮的不像话。
一直笑,笑了有一会儿,才在蒋木的目光里正经起来。
心里暖洋洋一片。
“我没事……这还与陛下商量好的。”
蒋木点点头,语调阴阳怪气的。
“金丹之毒没有解药,这就是要每月服用,一生不得间断!这也是商量好的?”
他眼睛瞪的吓人,兼之右眼是重瞳,此刻被盯得呦呦有些脊背发毛。
气势小了一圈。
语气呢侬:“我会配这药……”
蒋木嗤之以鼻,“你厉害,你没事,来――现在给为夫抬个胳膊看看?”
呦呦无言……
因为她是真的抬不起来。蒋木实在是太坏了!
只好笑道:“夫人?为夫?你还挺顺口……”
蒋木被她说的耳朵一臊,发红起热来,但由于天黑便什么也看不见。
他梗着脖子,好好的蹲下身子,给呦呦将鬓角的发丝给理顺到耳后。
心疼的厉害。
这才呼吸不畅,有些微喘,整个人发着抖,打着颤,眼睛一算,一些热热湿湿的液体在眼眶摇摇欲坠的打着圈。
他一个大怀抱笼罩住呦呦,下颚贴紧呦呦的耳廓,以一种惊恐万分的语调颤言说到。
“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也惜点命,怕点东西……你这样显得我多无用?怀中的女人都护不了,那我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呦呦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她舔舔唇。
现在就如同一个废人一样,只能靠在墙坐着不动,眼睛依旧清明,无惧无恐。
“在一起需要什么意义?天下非得是你事事护我不成?你有你的为难,我亦然。你若是想护着我,那就烦请你将我背去归墟宫,今夜那里有出好戏,我等着看……”
蒋木原生心里暖暖的,却被呦呦给生生切断!
原来归墟宫今日有事……
看她这一副样子,约莫是胸有成竹。
呦呦才说与陛下商量好的,那今日怕是就会有陛下护着她……
蒋木也不急。
也不会去想为她出头而破坏她的计划!
他将呦呦直接往怀里一揽,一臂穿过她的膝,稳稳地将她抱在怀中。
提着步子就往归墟宫走去……
呦呦格外仔细,将染了黑血的那半边脸给扬起来,另一边慢慢贴在蒋木胸口上。
慢慢舒了一口气,还有些凉意扑在蒋木的颈。
天黑的厉害,白色的宫道延伸入黑暗之中,看不清远处的路,但是脚下的每一步却都清晰的很。
蒋木心口处传来的‘砰砰’声格外沉厚。
身子有些暖和起来,呦呦笑着,蒋木目视前方,步子走的稳。
路越走越偏,那一条路愈发寒凉,带着海风吹来的风雪刺人脸,剐人骨。
蒋木被这第一阵风吹来的时候,心里难受起来,这个地方她待了六年之久……如今风雪正大的时候依旧在这样阴冷湿寒的地方。
她这前半生就像是从未离开过这样的风雪中,一直没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之前蒋木没有能力,只有在她的宫殿外独身一人陪着她。
只要能进宫,他总是会一个人在归墟宫那处宫道外伫立许久。
现在他可以亲手送她离开这样的地境,只是……
只是上元节那日……他回到蒋家,能不能出来,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是不论人能不能出来,他会努力的让兵防图到她的手中。
与李邵仪换上一纸自在。
这一阵风里,蒋木脚下打晃,幔了一步。
呦呦扬起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蒋木下颚线条挺刚毅的,一点温吞的感觉都没有。
怎么每次见他都觉得温润呢?
见着蒋木睫毛扑下来,阴影晕在脸上有些重,知道他怕是有些不太开心。
呦呦张口,反倒想安慰他来啊。
“明日约莫就回九方阁了……”
蒋木没说话,过了片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踌躇会儿接着说:“你小心,莫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