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句清淡,里头渗着满满的担忧,却没有丝毫要阻拦,或帮她的意思。
呦呦点头,思索一番后才认真道:“不会有事。”
他们二人彼此心知,做好的布局不需要再额外插手相帮。
她可以没事,他也可以没事。这是对彼此实力的信任。
信任与忧心并不冲突,在他们之中却是共生共存的,每时每刻对彼此的想念中都会夹杂这些。
归墟宫到了――
门有些破旧,上面的裂纹之深简直恨不得延伸到地面去,漆色也掉落的严重,许多地方能看到原本的木色。
推开殿门进去,庭院除了深厚的积雪与一颗萧瑟枯死的树干之外再无其他。
大殿也是破落,窗户纸都凌乱的在风中急摆,还发出些杂耳的响声。
屋上的瓦有些地方铺得齐,有些地方铺的疏密不一,这必然是过风的。
又临近海,归墟宫下实际是腾空的,架在海上罢了,所以这一处是最湿寒之处。
长久住着人身体必然大亏大损。
蒋木提了一口气,饶是知道归墟宫在宫中是最荒凉的地界,也没想到破烂成这样。
以前只在宫道外陪着,如今进来一瞧,方知她之前那六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眼眸一虚,心中纠纠的疼!
双臂不自然的搂紧她,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摩擦了两下。
“明日你要出来,不然我可要有违圣命,抗旨带你出来了!”
呦呦一愣。
嗯?
他可是书呆子一般守着圣贤的人,竟然也有不顾礼制,还想违抗圣命……
呦呦着实的是笑出了声。
连连答应,“一定一定。”
然后语调一转:“你怎么不自称为夫?喊我夫人了?”
呦呦笑言的声音勾着蒋木的心,他心中一片热浪,瞬间红了脸。
有些局促。
“方才是生气才那样……”
说着蒋木已经进了大殿,屋子里黑,唯一的一盏灯正亮着,整个殿还有有些昏暗。
蒋木眉头挑了挑。
有人?
果真床边一人黑衣正站在那里候着,是向笙。
蒋木将呦呦抱着放在床上,细心的掖好被褥,给她靠在床旁。
本来还有些话要说,却因为向笙在,他不太好开口……只好多看了几眼呦呦,便准备离去。
才起身准备走,呦呦亮着眼睛,神色晦暗,面上不动,只是眉间若蹙。
“上元节那日小心……”
蒋木一个心漏,吓得怔了怔,见呦呦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神情也并无异样,就知道,可能也就是知道上元有计划,可能存在危险。
而不知道他要回蒋家――
这就好,这就好。若如现在知道早了,怕是她会出手干预,妨碍他的计划……
就像如果今日他早些知道知道呦呦有金丹毒,今日说天也不会任她毒发!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管,她不可以――
但这样,应该就会破坏她的某些计划。
所以不知道计划,便可以去好好的心平气和的去说一声“你要小心”!
一旦知道了计划,怎么都会想着为她好的出手干预。
实际上,干预才是最不好的。
但是彼此怕是都会控制不住!
蒋木点头,声音坚定的告诉呦呦:“没事的,你今夜小心些,不然明日我怕是要甩下手中诸事来见你!”
然后看了两眼向笙,就真的走了。
呦呦四肢依旧麻木,不能动弹……
蒋木走后,她只是皱着眉让向笙帮她在发间寻摸一颗药来。
一颗黑色的药丸,拇指般大小。
在她服下金丹之时,解药服下会麻痹四肢一个时辰有余的事情,她是一早就知晓。
来南息之前她就知道,解药如何配,应付这四肢麻痹该如何解。
不然她凭什么敢服下?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贺嘉佑心有松惕,让她出进随意?那个时候也是脑子发热,为了贺璎鱼吃了这个……
突然想起贺璎鱼,她欣慰一笑……
今夜也算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
向笙喂她服下,还端了一杯凉水让她送药。
“今夜安排好了?”
向笙点头,眼瞳漆黑。
他知道呦呦为贺璎鱼都做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她一位女子,为另一位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当真是过了些。
“嗯,今夜汝宁郡主和苏羿一个也跑不了。”
话语声一顿,他眉头拧起来,接着又道。
“方才去贺嘉佑寑殿搜了,没有……”
呦呦本点着头,觉着贺璎鱼的事情收尾了,却听闻如此后。
“这正常,原就没这么容易找。后半夜贺嘉佑一直不会在,你细心的在摸索摸索。”
蒋木听闻,简单的“嗯”。
张口哑了半响,才说出声。
“今日陛下为何一直在此?你,做了什么?”声线抖起来。
呦呦仰起头,稍稍用力活动可以下,手指已经能动了……这还好兆头。
她说:“今夜帮贺嘉佑引一位人出来,他揪了许久没揪出来。”
向笙听闻,心里不上不下的,满怀忐忑问:“那我不在你可有危险?”
呦呦继续活动,药力散开了,现在掌心腕子已然能够扭动。
口上跟着回答:“后宫之中哪有不险的?”
蒋木脱口:“那你还……”
话没说完,耳边突然一动,殿外宫道已有踩雪之声,连忙噤声。
侧耳一听,还有会武者,只是同他相比还差些。向笙连忙屏息,朝着呦呦示意眼色过去。
呦呦一观就知,整个人提起心肝,谨慎的同向笙打起手势。
让他离去!准备搜兵防图去。
向笙看了几眼,再三考虑,便拔了步子从窗户跳出,无息的离去。
呦呦心砰砰乱跳。
是谁?
会是谁?
马上便能见分晓了……
呦呦神情凝重,双目直射着精光,呼吸缓慢下来,一直看着殿门口。
贺嘉佑说过,来者怕是会带侍卫,暗卫,他的暗卫太近怕暴露身份,故而都撤远了些。
她需要造出动静,坚持一会儿,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现在基本上整个双臂能动,腿脚尚不利索,怕是等会她还要挨点时间恢复恢复腿脚……
声音细弱,她已然年听得到了。到了院子里,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来访。
听她是听不出来是谁,但是……
这一眼,直接入目。
呦呦一口气扼在嗓子里。
她?
来的人正是她的姨娘,曲艾潼。
一身洁白的宫装绣着金色云纹,与皇后的装束接近一致,只是腰带上少了几颗宝石而已。
在就是凤冠少了一尾,皇后九尾,她是贵妃,八尾。
一身修丽,披着赤狐斗篷,这样的雪天里有些微末的雪飘在她的发髻上,衬着她着娇弱俏眉的脸畔,一股子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曲艾潼这样的脸加上水灵灵欲滴的眼神格外显得媚怜。
她四处打量之后,蹙着眉,一副要哭的样子,急急几步到她窗前。
一把捏住呦呦的手,哭了起来。
银银铃铃细碎的哭声让人心里起了一股怜惜,她都三十多岁模样,却一哭还是动人心扉,不住的想去安慰。
这样的人比曲是欢当真是好多了……
只是今日来者绝非善,她最早之前有怀疑过曲艾潼,但由于一直找不到证据,她也并没留下什么引头,所以慢慢将她放在了怀疑对象上,而非是她!
现在……
呦呦眼神慢慢掩下部分精光,只是开口凉音问。
“姨娘怎么来了?”
曲艾潼眼泪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有些湿湿热热的感觉。
呦呦不动,权当自己还在麻痹当中。
她哭着说:“你怎么被陛下关到此处?还中了金丹之毒?这可是南息的秘药,你现是太子殿下,以后回了东唐该如何是好?”
呦呦眼见她情意浓浓,一股子忧心在其中,倒像是真的来看她一般。
目前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她只好佯装着陪她演戏。
“我何时年回去?贺嘉佑可说过我什么时候年走?”
呦呦一副急切之音,想动又不能动的样子全都细细入了曲艾潼的眼。
她起身,摸着呦呦的手,顺道轻微的握住了她的腕子……依旧哭着。
当一息过后,曲艾潼突然不哭了,转而一副震惊的看着呦呦。
双目犹如木铃,吓人的紧。
呦呦眉头一蹙,怎么?浑然不解她怎么了。
直到曲艾潼突然笑起,挂着眼泪笑起,还捏着一方帕子,笑得眼泪又被深深的挤出了几滴。
呦呦依旧蹙着眉不解,手被她握着,也不年抽开……
曲艾潼笑罢,浑然一句:“你竟是女儿身,你竟是女儿身――”
遂既又笑了出来。
呦呦吓得直接抽回了手,有些惊恐地看着曲艾潼。
“你会医?”
呦呦的声音不太稳,全然是意料之外!
结果她因为震惊抽手,并没有及时的抽出匕首控制曲艾潼,让她先起身退后。
殿外五名太监拔刀进来,齐齐将曲艾潼护在身后。
她面色变得冷冽起来,眼睛里跟粹了毒一样,狠戾又残酷的表情将她的娇柔脸庞给画成了狰狞。
“我本想看看你金丹之毒是真是假,却不料被我把出了你是女儿身,当真是意外……”
五名身着太监服的侍卫也不急着上,只是将呦呦困在床上,在无其他退路。
曲艾潼看着呦呦,越看眼越毒,那是一种恨而不能言的气性。
她声音泛抖,笑得可怕。
“如此甚好,本宫定要将你挂在宫墙之上,告诉天下东唐的太子是位女子。我想看看曲是欢会不会疯!她应该还有一个儿子吧?是你的哥哥还是弟弟?”
语句里的癫狂已经完全配不上那张绝美娇俏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