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到地上的声音也被风声带走了些,听得不甚清楚。
但是那人“啊”的一声,呦呦就听出来了。
像是个十来岁的男子,声音倒是婉转,挺好听的。
形如厚朴的玉一样。
太子声音从方才有些慌的声调转为清冷,听上去颇有仪态的声音。
“是谁。”
病弱的人咳嗽声不大,应该是掩了口。
似乎有磕头的声音,“砰砰砰”的。
带着哭腔:“奴才拜见太子殿下,施公子奴才,什么也未听见,只是太皇太后娘娘说最是喜欢山石上的小花,奴才才在夜里寻找。”
呦呦一听,就知道,这人必死无疑了。
都知道是谁了,不管内容听见没听见。
按照那个施公子的行事作风,死定了。
太皇太后的奴才。怎的年纪这般轻小?
病弱的声音起:“太皇太后处的加景?”
呦呦觉得,这人能看不见的情况下,听声音就你听出来是谁,那可是相当厉害的。
要么比较熟,要么就是记人厉害。
随机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缓音,说:“卜绩,带走。”
那个卜绩应该是暗卫的名姓,没有说话。
只闻哭声突然戛然而止,消失了。
病弱的声音再起:“殿下玩玩即可,此人且不能留。”
太子,此时清冷的声音里掺着一些小惊喜。
“本宫知晓。幼南,这件事你去办。父皇召我回宫,还有东唐辰王的事情,这几日我可能腾不开手,你去一趟城外。需要多人自行调动。”
声音听得,呦呦觉得这位太子对这施幼南肯定异常信任。
能调动太子的兵力,那信任度可见非凡。
看来,不光要留意太子,还要留意这位施公子了。
这又是哪一家的公子?
“殿下回宫了,赶紧去宫宴吧,今日陛下好似对辰王有些不一样。”
相对寂静了一会,便听见了二人先后离开。
这下子,应该是没人。
呦呦推开向笙的手,好好的仰躺在大石上好好呼吸就扣。
临海的风就是刮脸。
生疼,寒气重。
她今日穿的算是厚的,露在外面的手跟脸现在都冷得不行,怕是在多呆一会,都能起一层霜了。
向笙促手促脚,问:“殿下,我们回去吗?”
呦呦遥遥头,大口的呼吸了几口。起身,用手支着额头。嘴里说着:“再坐一会,我还有些晕。”
向笙默然,安安静静的在寒风中陪着她。等再回到宫殿之时,她的帘子已经被撤了。
六年了,第一次在南息宴会上是正大光明的上席位的,而非在竹帘后面。
从进殿开始,满殿之人皆侧首望着她。
引起了大殿一时间的禁语。
呦呦在众人注视中,不解的缓慢坐下。
看了看贺嘉佑,回头看了看向笙。
只见高坐之上的蒋皇后脸色刷白,盯着她的实现格外诡异。
对面誉王看她也是一愣。国安郡主再是一愣。好似看她都有些发愣。
呦呦瞟了一眼大殿,然后回头。
小声问向笙:“我是怎么了吗?头发乱了?”
向笙遥遥头,指了指自己的脸。
呦呦用手一边擦,一边看向笙。
小眼神问:“恩?”
向笙一脸尴尬。
结果右手边挪了两遭位置的太子,轻笑出声。
声音温言敦厚。
“辰王殿下是脸生的好看,并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呦呦手还没有放下,便从指缝间看到了右手边的太子。
一脸刚毅的脸,此时线条较为柔弱,看的人暖洋洋的。异常平易近人的感觉,仪态万方,器宇不凡。
但看这样的太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私底下,能让手下人屠戮五家的样子。
看他,双眼澄明,一点也不像富有心机的人。
一身白色织金长衫,束着金腰带,上头挂了只龙扣,威严赫赫。
呦呦拿下手,起身,行了个平礼。
“太子殿下安。东唐辰王见礼了。”
那人连忙在呦呦弯下腰时,一手托起她的腕子。
格外燥热的手覆在她腕子上,隔着衣裳都觉得过于炽热。
只见他笑言。
“辰王殿下莫要客气。”
呦呦抬首,也不见他松手。
“你这衣裳我看着,倒是眼熟”
还未松
呦呦用了两分力道往回拽,纹丝不动。
钳住的力道倒是不小。
面上还是依旧和煦的笑着。
“这件,像是我弟弟,羡轻的衣裳呢。他专程让尚衣局做出来想在汝宁郡主面前显摆的。
原来父皇把这件给你了,我是说来时为什么见他正出宫,气的不得了了。原来因为这件事”
嘴里正是畅笑,倒是不见外的与她话语。
偏生手上的动作不见减轻两分。
任由她如何拉拽也不松手。
呦呦此时脸一下子垮下来,目光冰冷冷的望着太子。
“殿下,轻松手。”
尽显疏离,距离一直被拉开,二人形如相隔数千里之远。
太子依依不舍的松开,面上讪笑着。
“辰王殿下莫要见怪,莫要见怪。本宫第一次见你,觉得甚是熟稔,分外亲切。两国犹如唇齿,一时想着交好的情谊,唐突殿下了。在下金谷酒数,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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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约见
“本宫金谷酒数,可好?”
遂既,太子弯腰从桌子上一手拿酒壶,一手端着酒杯。
样子落拓不羁,风流倜傥的模样。
倒给她看。
一杯,两杯,三杯,自罚了三杯。
按道理来说,呦呦应该客套两句话。
但是呦呦嘴里轻哼了一声:“切。”
就大刺拉拉地坐下,脸都不甩一个给太子看。
怕是他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居然有人这样当众不给他脸,下他的面儿。
太子脸色一灰,坐下的身姿都僵硬了些。
指尖捏着酒杯,骨节发白。
呦呦斜睨一眼,无声嗤笑。
这一眼轻蔑的风情,直接看愣了他。
真是生气都别带一股子味道。
他眯着眼睛,好心情一般,指骨松开,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慢悠悠地滑入嗓子里,辛辣过后反甘。
心里倒是升腾着想些什么,也无心观看歌舞。
南息的太子殿下,贺秉修。
母后是先皇太傅太安公之女,蒋皖鱼蒋皇后。
由于母族势力过于强大,以致贺秉修在贺嘉佑面前总是受训,不带受待见。
长此以往,他秉性到愈发暴戾起来。
人前还是老样子,看上去格外的亲厚,仁义,上慈下孝,一个好太子的模样。
人后便有些凶恶,狠戾,时而爱听人惨叫……
所以,他想出的杀人法子,都是最折腾人的。
活生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起来,真算得上是被贺嘉佑一步一步逼上成这样的。
在呦呦进殿之后的宴会,更加热闹了。
一会儿有人来举杯庆贺她生辰安康,一会儿有人来庆贺她生辰安康……
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为她贺生辰,心里不凉不燥。
很平静,淡漠的接受祝福。
直至结束后,她一个人躺在园子里,背后是温玉道,暖烘烘的。
她还在犯愣。
这,就是过生辰?
原来是这样……
身边是向笙。
她张口,看着星空。
语句不带情感,只是疑问。
“向笙,你在没来宫里之前,过生辰,是这样吗?”
身边人很久很久才说话。
鼻息有些发重。
“是。我爹娘在江湖上有些地位,我的生日都和今日一样热闹。”
然后,二人又是许久的沉寂。
呦呦在快睡着之前,顿生顿气道。
“你很快就会回去见你爹娘了。”
然后,她睡了过去。
向笙看着呦呦睡着了,便喊水含,将她抱进屋子里去。
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也独独发呆。
很快吗?
那不就是,很快,见不到她了?
这个女子怎么说,一点也没女子该有的半分样子。
不知道床是为什么不好,就不喜欢。
在树上能睡,墙头能睡,在桌子上趴着能睡,在地上也能睡。
就是在床上,睡得有时候反而不太老实。
经常会被惊醒。
他影响最深的,就是还在东唐,她抱着院子里合欢树下,那一抔黄土的无字碑睡的。
他不知道哪里面埋的是谁。
就知道,她经常在土包旁的椅子上坐着。
一坐,就是坐许久。
清辰,天刚亮,她便飞快的套了衣服,冲往贺嘉佑的寝宫,禀明了要跟随太子出宫,查看兵部侍郎一案。
贺嘉佑那是笑眯眯的允了,赐了一块令牌,以后出入自由,小心即可。
然后跟着王舟,带着旨意,去了太子宫,一起出宫。
可算是把呦呦开心坏了。
出宫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大街上吃了街边小摊,连吃了三家。
笑得合不拢嘴。
太子坐在车上,看着这一幕幕,帘子都不曾放下来过。
看着她笑,自己嘴角也不住的裂开,硬是没合拢过。
看着看着,眼神阴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