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程以时
时间:2022-05-05 08:10:50

她拿来一早准备好的铁锹,在地上挖坑。
这里没人,她忍耐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停下动作,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整个人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有人拿走她手中的铁锹,她才回过神来。望向身侧穿着玄色曳撒的男人,他头发被一根白色发带束成马尾,像个好人家的少年郎。
谢槿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帮她继续挖。
沈娆无法再像之前那般平静,她不敢去看自家人的尸身。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被寸寸撕裂,痛的她快窒息,紧握双拳,指尖深陷掌心,刺破出血,“我不会放过他们!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他们迟早都会下地狱。天道不公,我就自己去争个公道回来!”
谢槿对她的话并不意外,继续手里的动作,“我会护着你,让你去将那些人,一个一个都拉进地狱里。”
沈娆知道她在与虎谋皮,可她愿意把躯壳与灵魂都交给他,换他的庇护,让她可以活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等坑挖好,她将亲人尸身挪进去,仔细拼凑好,然后倒了提前就准备好的油,用火镰生火,迟疑了下,才将他们的尸身全烧了。
古话说要入土为安,可她希望他们可以魂归大地,不再受到拘束,能在天地间自由来去。
沈娆看着熊熊烈火燃烧,眼睛爬满血丝,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尽管狼狈不堪,满身泥泞,她腰背却是始终都挺的笔直,不曾弯曲半分。
她就像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一般,一直看着火在烧,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有着熊熊业火在烧,那是充满着怨恨与不甘,几乎要将灵魂焚掉的红莲业火。
她双眼猩红似乎要滴出血来,一字一顿:“仇人不死,沈家清名不回,我永不节哀!”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书请诸位多担待!双强1V1,女主扮猪吃老虎,外表柔弱内心强大,架空古言文,谢绝考据!】
第2章 谁绿你了!
 
三年后。
宁朝,弘宣十五年。
江南水患严重,当地官员救援不及时,又拒绝开仓放粮,视人命如草芥,以至饿殍遍野。之后流民暴动,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到处抢夺物资,袭击衙门。
此事越闹越大,再也隐瞒不住,惊动天听,弘宣帝闻之震怒。罢免当地多数官员,最严重的甚至被斩首示众。再调兵压制暴民,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才平息民愤。
又让吏部派遣得力官员前去主持大局,再补足空缺官位。命户部拨款赈灾,工部去搭建房屋堤坝。
此番龙颜大怒,官员们不免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生怕也被罢免回家种土豆。这种时候,大家皆是安分守己,谁也不敢出差错。
不过……偶有例外,例如现在。
“沈郎中。”
陛下身边的掌印太监赵西走进户部,看向户部唯一的五品女郎中,说:“陛下宣您去勤政殿。”
大宁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只不过女官数量极为稀少,并不多见。
女官正在桌案前处理公务,看起来不过桃李年华,杏脸桃腮。闻声缓缓站起身来,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敢问赵公公,可知陛下传召微臣所为何事?”
她是户部唯一的女官,备受瞩目。更何况赵西都来了,众人难掩好奇,看似在各自忙活手头的事,实际上都在竖起耳朵偷听。
此事朝野上下皆知,倒也不是机密。赵西一甩浮尘,板着脸,“李御史上奏,说有证人目睹您与平郡王在静安寺发生过冲突,有对其行凶的嫌疑。”
昨夜有人在静安寺发现了平郡王的尸身,这事传的满朝皆知,众说纷纭。
好巧不巧的是,昨日午后,沈娆的确在寺内碰见了平郡王。说来也倒霉,那所谓的冲突,是因为那登徒子意图调戏她。
不曾想他死了,还不忘给她添堵。
赵西走后,有同僚抱着账本走过来,小声说:“今日陛下在朝堂上说此事涉及谋害皇亲,案件过于重大,交由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办理。”
他说完满是眼中满是怜悯,锦衣卫掌印指挥使啊,落到那个阎王手里,哪有好端端走出来的?更何况是这么个娇弱女子。
也许别人会怕谢槿,沈娆却是半分都不惧,反而松了口气。
毕竟,谁会怕自己的相好啊?
沈娆盘算着如何渡过此劫,不疾不徐走在宫道上。在路上碰见了运送蔬菜瓜果的宫人,心下顿生一计。顺手讨要了洋葱,笑眯眯给了对方一锭银子。
虽说她对言官那副劝谏不得,就要死要活的作风嗤之以鼻。但偶尔拿来用一用,也不错。
 
勤政殿。
沈娆姿态端正站在殿中,乖顺的低垂着眉眼。她身形瘦弱纤细,显得有几分弱不胜衣。
那张脸清丽可人,初发芙蓉,眉眼间有几分媚态,又纯又欲,濯清涟而不妖。
待见到弘宣帝进来后,才跪拜在地,行了个大礼,“臣沈娆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宣帝今已四十,却仍旧精悍俊逸,不见半分老态,穿着金龙出祥云的龙袍,更显威严,他慢悠悠走到案前,声音威严:“你可知朕传你所为何事?”
他盯着殿中跪着的女子,年少科举高中状元,才华横溢,该是前程似锦。
只可惜她那位做过首辅的父亲,因谋逆罪,在诏狱中畏罪自杀,全家满门被抄斩。
若不是免死金牌和那群老臣联名上奏求情,她怎能留在朝中继续为官。
沈娆听后慢慢抬起头,眼眶发红氤氲着水汽,人畜无害:“臣略有耳闻,可是因平郡王之事?”
弘宣帝面无表情呵斥:“你胆敢谋害平郡王,可知罪?”
“臣不知!臣无罪!”沈娆仿佛受惊似地,猛地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悲愤,眼泪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砸落在地。
弘宣帝没想到她眼泪落的如此迅速,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可否能自证清白?”
沈娆呼吸仿佛都顿住,然后坚定抬起头,视死如归似的将乌纱帽摘下,放在地上,摆出副忠贞不容质疑的模样。
这令人熟悉的场面,好似从哪见过。
弘宣帝一时间愣住,随即想到什么,眼角抽了下。刚想说话,就听见女官铿锵有力的声音:“昨日臣去进香时的确见过平郡王,可他却对……对臣起了歹心。若不是臣奋起反抗逃离,怕是只能一头撞死在静安寺,方可留得住清白。”
弘宣帝挑了下眉头,那个平郡王色胆包天,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来。
沈娆面上决然,指天誓日地说:“陛下,臣不敢说自己为人冰壶秋月,却也是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啊!”
“臣今日就算粉身脆骨,也要留得清白在人间!”
怎么下朝都能看到文官御史最喜欢玩的一套?下一场戏莫不是要撞柱表忠心了?
弘宣帝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就看见沈娆真要撞柱子,猛地一拍御案,大声说:“来人拦住她!”
死也不能死这!
沈娆距离柱子还有一臂的距离时,她就像被拎小鸡一样,抓住后颈,强行提了回来。
男人沉稳冷然的声音响起:“沈大人,三思。”
不用回头,听声音她都知道是谁。
沈娆用力过猛险些没刹住,她若是真一头碰死在这,怕是要名留青史。她不满地扭扭身子,没挣扎出来,示意他撒手,然后转身向身后之人作揖,“谢指挥使拦下官做甚!下官要自证清白!”
锦衣卫指挥使谢槿年仅二六,却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鲜少有人敢招惹他,因为他不仅是天子近臣,更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他手下的北镇抚司,隔着门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你且镇定些。”弘宣帝看见这出戏就头疼,示意谢槿将人看住了,然后慢慢坐下,“朕传你进宫,便是对此事存疑,你不必去死,好好站着!”
沈娆乖乖把乌纱帽捡起来,戴好,双手揣在袖中,“好的,陛下,您有何吩咐?”
合着就等他说这话呢是吧?弘宣帝快被她气笑了。去他的栋梁之材,就是个小滑头!
身为天子近臣的锦衣卫,谢槿是要在天子近处护卫的,他穿着大红色织金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走到弘宣帝近处,眼神淡漠地看了一眼沈娆,没有任何异色。
弘宣帝见她老实了,才说:“你在静安寺除了碰见平郡王,可还有旁人?”
“昨日静安寺香客不少,不知陛下指的是何人?”
弘宣帝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呢?”
“臣除了碰到平郡王,还偶遇了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温大人。若不是他仗义相助,臣如今怕是见不到陛下了。”她说完不着痕迹地瞥了谢槿一眼,见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暗道老狐狸,装的真好。
锦衣卫密探遍布京城,手眼通天。陛下如此问,必然是锦衣卫汇报的,他这位掌印指挥使会不知道?
难怪啊,昨晚他像条疯狗一样,又咬又啃!
谢槿连和她视线交汇都没有,只是指腹缓缓摩挲着刀柄,无甚反应。
“朕会派锦衣卫指挥使谢槿监督此案办理进度,你需要在三日之内破案。否则,你就给平郡王殉葬吧。”
谢槿不着痕迹蹙眉,对于身在户部的沈娆来说,这时间太短了。
莫不是拐着弯找名头想把自己弄死?沈娆迟疑了下,试探说:“那臣若是破了案呢?”
“怎么,还想要赏?”弘宣帝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行,看来这是有戏!
沈娆腿利索了,说话都不颤了,一本正经地说:“臣自然不敢讨要,只是陛下一向赏罚分明,故臣有此一问。”
是吧是吧,总不能没有吧?
“若是破案,朕给你升官。若是没有,朕也给你赏赐。”
不破案也给赏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沈娆眉头一跳,觉得肯定赏的不是好东西。
果然,下一刻弘宣帝便说:“朕赏你一口上好的棺材。”
沈娆:“……”
她突然想给这老皇帝两拳,行吗?
不过弘宣帝一向老谋深算,不会只是一时兴起让她去办案,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过如今她无路可退,只能迎头而上,拱手作揖,“谢陛下。”
“嗯,你退下吧。”
弘宣帝看着她的背影,仿佛是突然想起来,说:“朕会派右佥都御史协助你办理此案。”
沈娆脚卡在门槛那,又收了回来,转身行礼,点头称是,才离开大殿。
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
“前任首辅沈端在世时,倒是与朕提过,想让朕为温靖城和沈娆赐婚。”弘宣帝翻看着奏折头也不抬,提笔朱批:“当时朕有别的考量,才暂且将此事搁下。”
谢槿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目光幽深。
过了一刻钟,弘宣帝像是闲聊般,问他:“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说这沈娆可有反骨?朕如今倒是看不透她了。”
谢槿是天子近臣,深得信任与重用。但深知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稍有差池,沙塔便倾塌灰飞烟灭,“回陛下,沈氏一门如今仅剩沈娆一人。虽说她颇具才华,但陛下运筹帷幄,她难在您手中翻起风浪。既然留得,也定可掌控得住。”
香炉冒出缕缕白烟,偶尔能听到窗外树上鸟儿的叽喳叫。弘宣帝神态自若,过会才点头,“那她与温靖城……你觉得他们关系如何?”
谢槿思忖片刻,回答:“臣并无收到二人来往消息,想必昨日只是偶遇。”
弘宣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到底身份特殊,盯紧点。”
“是。”
 
沈娆乘坐着马车回家后,简单再梳洗下,换了身青绿色的衣裙,独自去集市中寻些吃的。她轻车熟路地走去闹市,买了几块叶儿粑,然后寻个僻静地方,坐到河边的石阶上。
她将包在外面的竹叶扯开,咬了一口。甜滋滋地味道落到舌尖,心里倒是熨帖不少。
吃到第三块时,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拿走了她手里的叶儿粑,咬了一口,“这玩意又甜又粘,你怎么吃不够?”
这人来时半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习惯了,沈娆怕是要被吓一跳。
不过虽然谢槿这语气嫌弃的很,到底也没把手里叶儿粑还给她,大马金刀的坐到她身边。他身穿黑色曳撒,乌黑长发用银冠束成个马尾。
比起平时少了几分凌厉杀气,倒是颇具少年气。
“你抢人家东西,还敢嫌弃?那你还我。”她作势要夺回。
谢槿靠近过去,张开嘴,挑挑眉:“吃都吃了,怎么还你?我倒是不介意嘴对嘴喂给你。”
他说完还往前凑了凑,眼看着人都要贴上了。
“轻浮。”
沈娆用手肘怼了下他的腰侧,把手里最后那块叶儿粑塞进他嘴里,吐了下舌头,有点俏皮,“噎死你算了!”
谢槿不喜欢这种甜糯的食物,只是平时沈娆吃的多,他跟着也吃过几次。
他被塞了个满嘴,忍不住皱眉头,但也没吐出去,恶狠狠地咀嚼,几口吞进去,“你昨日为何去见温靖城?”
“只是碰巧遇见。”她往旁边坐坐,手托着下颚,一副懒了解释模样。
谢槿回想起皇帝同自己说的话,再看她这副敷衍态度,顿时心中掀起狂风骤雨,无法抑制住,嘲讽:“也是,你这位青梅竹马已经荣升右佥都御史,也难怪你找上他。怎么,跟我你后悔了?”
“只是不知温御史——”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一把抓住她的腰,强势搂入怀中,笑意冰冷,在她耳畔阴森森地说:“是否介意你跟过别的男人?”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温靖城。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却至今未娶妻妾,怕不就是在等沈娆!
想到这,谢槿心中酸意疯狂滋长。他嫉妒他们从小相识,嫉妒温靖城见过她的成长,参与过她的人生。
“滚蛋。”
沈娆耳一热,这狗男人又在说什么鬼话?她恼火用力推了他一把。结果谢槿条件反射躲开,而她由于用力过猛,扑了个空,翻了个跟头,一头扎进池塘里。
谢槿:“?”
他嘴角一抽险些想笑。
沈娆根本不会游泳,溺水的感觉让她窒息慌乱,这荷花池下都是淤泥,她的脚陷在其中,无法拔出。
谢槿哪曾想她还能如此滚进水里?想笑又不敢笑太大声,上前把还在挣扎的人强行提起来,让人能稳稳站着,似笑非笑的说:“瞧瞧这水才到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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