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言迟疑了一下,见沈琼英脸色倒是平常,便低声道:“谢家全部家产已经抄没,谢临定于六月十二问斩。”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可沈琼英心中还是百感交集,她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忽然伏在案上开始啜泣。
虽然哭泣的声音不大,可沈琼英的肩膀在剧烈地抖动,可见是十分伤怀。顾希言心中一紧,顿时就后悔自己草率了,忙劝道:“英英你别这样,别哭啊。”
他走上前去按住了她的肩膀,才发现自己从来没这么手足无措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琼英的肩膀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也没了声音,顾希言试探着问:“英英?”
沈琼英已是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痕,鬓发也有些散乱,低声道:“他们谢家害死了爹爹,我应该深恨他们的,可我发现自己没法持久去恨,他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也不知道这恩怨到底怎么算,我......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如果当时我再细心一点,也许爹爹就不会死。”
顾希言心中一滞,随即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人心太贪婪,你不能这样勉强为难自己。”
沈琼英却只是怔怔的,顾希言沉默片刻突然道:“其实有错的是我,如果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坚持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沈琼英看向他,极轻地笑了笑:“顾哥哥,如果当时我答应了你的求亲,也许我们现在就成了一对怨侣吧。”
“你这是什么话?”顾希言脱口道:“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辜负你的...”
沈琼英的目光变得迷茫:“当时爹爹是有罪之人,顾哥哥金榜题名春风得意,你我之间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我自小随母亲看戏,那戏文上说的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大抵世人都概莫能外,不是吗?”
顾希言这才明白沈琼英当初拒绝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理由,他直视她的目光,沉声道:“我不会。”
沈琼英觉得头越来越昏沉,勉强笑道:“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时候不早了,顾哥哥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沈琼英强撑着起身,走了不多几步一踉跄,几乎倒在地上,幸而顾希言一把拉住了她。
温香软玉霎时入怀,顾希言觉得气血翻涌,索性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沈琼英的意识还残存着几分清明,失声道:“顾哥哥,你......你这是做什么?”
顾希言哑声道:“你醉了走不稳,我带你去卧房。”
沈琼英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索性不再挣扎,任由顾希言将自己轻轻放在卧榻上,小心地给自己盖上一层薄被.
沈琼英忽然拉住他的手,喃喃道:“顾哥哥,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想你在远方过得好不好,想你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抱负,拒绝你的那天晚上,我哭了一整夜。哦对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回头又该得意了。”
顾希言一开始还怔怔地听着,到后来便红了眼圈,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俯身便吻了下去。
她唇齿之间有馥郁的酒香,连呼吸都是甜美的,因喝了酒,脸上即使未施胭脂,亦做桃花色,他实在把控不住,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沈琼英眼下实在无力推拒,她眉头微蹙,轻呼道:“好痛。”
顾希言身子一僵,随即放缓了动作,她的意识渐渐朦胧,慢慢睡了过去。
顾希言发觉她的呼吸渐渐均匀,愣了一下,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再攻城略地,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极尽温柔,随即并肩躺在她身边。
沈琼英在梦中似有所感,翻了身将头靠在顾希言肩膀上,渐渐睡得沉了,他微侧身子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沈琼英这一夜睡得很深沉,并没有做噩梦。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听到窗外的阵阵鸟鸣,地上湿漉漉的,散发出清新的泥土气息,原来昨晚下了一场雨。
沈琼英随即起身叫人,问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春兰匆匆走进来,打了一个哈欠道:“已经过了辰时了。”
沈琼英忙穿衣下床洗漱,一面责备春兰:“怎么就这么晚了,你该早点叫我的。”
春兰一脸无辜:“昨日我喝多了酒正要去休息,偏偏顾府尹过来了,他还特地嘱咐我,让我明早晚点叫醒姐姐呢。”
沈琼英终于回忆起最晚的细节,当下红了脸,低声问春兰:“他昨晚是什么时候走的?”
春兰又打了个哈欠,道:“我也大清楚,听守门的伙计说,总得后半夜了吧。”
沈琼英正在懊恼,却听春兰诧异地问道:“姐姐,这妆台上的信笺是谁留下的呀?上面写的是诗还是词啊?”
第82章 脱沙肉+醉虾+酒酿蒸鸭子+……
沈琼英走过去一瞧, 信笺上竟也抄录了刘希夷《公子行》的最后四句:“愿做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
这是顾希言的笔迹无疑了,他自幼临摹《郑文公碑》《高贞碑》, 楷书端方峻整, 刚劲有力, 可信笺上这四句诗却多了几分风流蕴藉, 有一种直入人心的力量。沈琼英心中一热, 装作不经意道:“没什么, 是顾哥哥抄的古人的诗。”
春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