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己做的饭菜,叶芜一向都是食指大动的,像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沈琼英还以为是粥凉了,试着尝了尝,明明还很暖很美味呀。她连忙用手试探叶芜的额头,竟然是滚烫的!
沈琼英失声道:“叶姐姐,你烧得厉害。你等着,我出去请大夫。”
叶芜摇头道:“狱中请医手续繁琐。我不过是着凉感冒而已,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沈琼英却顾不上许多,匆匆走出牢房去找狱卒。
因是顾希言特别嘱咐,看守的狱卒对沈琼英倒还客气,问道:“沈掌柜这是探完监要回去吗?”
沈琼英忙道:“这位大哥,我不是要回去,叶掌柜现在高烧不退,我能否出去给她请个大夫?”说着,偷偷把一角银子塞了过去。
那狱卒苦笑一声,将银子原封不动推了回去:“沈掌柜,若是头几年,我或许还能行个方便。可自从顾府丞掌狱后,明令狱卒不可虐待犯人,亦不可收受贿赂行违禁之事。按律,犯人请医需报长官允准,今日江推官休沐,得去请示韩治中。”
“那就烦劳大哥去请示韩治中。”
狱卒再次苦笑:“韩治中此时正在用午饭,您看要不然再等等?”
不待那狱卒说完,沈琼英便匆匆跑了出去,刚刚向西折入一道门,便被一名小吏叫住:“你是何人?府衙重地岂容你乱闯?”
沈琼英的喘息尚未平复,刚要向他解释,却见顾希言抬脚走了过来,她惊喜地喊道:“顾府丞。”
那小吏急忙将沈琼英拦下,厉声喝道:“快走开,不要打扰府丞办公。”
顾希言皱眉看了小吏一眼,转头对沈琼英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说完也不理会一旁瞠目结舌的小吏,领着沈琼英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
顾希言放缓了声音问:“看样子你是又去探视过叶掌柜了?”
见到顾希言,沈琼英紧绷的神经稍有些放松:“叶姐姐她现在高烧不退,情形很是不好,我想给她请个大夫看看,可狱卒大哥说……”
顾希言此时已是了然,他向一旁的侍从招了招手道:“狱中有位女犯人高烧不退,你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那侍从答应着匆匆离去了,沈琼英低声道:“谢谢你。”又问:“这样做,不会让你为难吧?”
顾希言笑了笑:“犯人得了病自然可以请大夫,事急从权,这么做并无不妥。”
沈琼英放下心来,又开始担忧叶芜的身体:“叶姐姐身体一向很好的,可她如今连粥都喝不下去,会不会是得了什么急病?我看她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若是感染了时疫就麻烦了。”
与沈琼英重逢后,顾希言甚少见到她如此无措,此时沉声安慰道:“既是身体一向康健,当不会这么轻易染了时疫,何况狱中并无他人染上此症。你先不要胡思乱想,等大夫看过再说。”
“顾哥哥说的是。”沈琼英点点头,眉头仍是紧皱。
顾希言继续劝道:“叶掌柜是你的至交,你应该了解她的性子,与一般弱女子不同,她是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
“恩。”沈琼英轻声答应了,脚尖在地上轻划。
这是沈琼英自小紧张时的惯用动作,顾希言心下一软,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放缓了声音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手掌结实又温暖,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力量,沈琼英的心渐渐不那么彷徨了。
那名侍从办事迅速,大夫很快便被请来。他为沈琼英诊脉后,笑笑道:“无甚大事,就是着了风寒。我开两剂方子吃了发发汗,想来烧就能退下。只是这期间要用冷水给病人的额头降温,否则高烧容易损伤病人的神智。”
沈琼英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掉下来,忙道:“好的,有劳大夫费心,今晚我来照顾病人好了。”
沈琼英忙走出牢狱去取冷水,许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的脚步一踉跄,若不是一旁的顾希言及时扶住,几乎要跌倒在地。
她的鬓发间皆是熟悉的桂花香气,顾希言一阵恍惚,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少年时光。她似乎比前段时间又瘦了不少,腰肢越发纤细,几乎不盈一握。
顾希言只觉得浑身一紧,深深吸了口气,方缓缓放开她,皱眉劝道:“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还是不要照顾病人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没事。”沈琼英不以为然:“我就是走得有些急,那里就这么娇贵了。”
顾希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不行,我知道你惯于逞强。”
顾希言自然是深知沈琼英的,她仗着身体底子好,自幼一直讳疾忌医,一般的感冒风寒全靠多喝水挨过去,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大夫的。有一次吃多了螃蟹肚子疼,大概是觉得丢人吧,竟一直瞒着沈德清和谢小鸾,后来连吐了好几次,脸上都没血色了,还是顾希言着了急,跑到外面医铺找大夫开了一剂方子,煎了药喂她喝下才止了吐。
沈琼英愣了一下,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韩沐急匆匆走过来,一迭声问道:“听说叶掌柜身子不好请大夫去了,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
顾希言看了韩沐一眼道:“不妨事,大夫说只是着了风寒而已,只是现在身边需要人照顾。”
韩沐随即道:“我来照顾叶掌柜好了。正好我那边公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韩沐居然会亲自去照顾一个女犯人,这事情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沈琼英无言以对正在踟蹰,却见韩沐转头对她道:“叶掌柜,我刚刚在衙门口见到令表兄了,他说有急事找你,让我给你带个话,你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