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顾希言眼风冷冷地扫过李公弼:“人命至重,岂能草率论罪?下官不愿这么做,亦不敢这么做,须知暗室欺心,神目如电。”
面对顾希言冷厉的眼风,李公弼内心一颤,在气势上矮了下来,却也不甘示弱,厉声喝道:“放肆,这就是你和上峰说话的态度?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不要以为有李阁老给你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
“下官并不敢。”顾希言嘴上虽这么说,行动上却一点也不示弱,他上前靠近李公弼,低声道:“昨日方夫人来找下官了,你猜她说了什么?”
李公弼愣了一下,冷声问:“方夫人与本案又有什么干系?”
顾希言向一旁的韩沐使了个眼色,韩沐内心好笑,轻咳一声道:“方夫人告诉我们,她并不认为叶掌柜是凶手,杀害她夫君的恐怕另有其人。”
“方夫人不过一内宅妇人,她的话如何能作准?”李公弼冷声道:“如论如何,这案子决不能再拖了,否则刑部、按察司问罪下来,这责任你们谁承担得起?”
顾希言随即道:“府尹,除恶务尽,这是李阁老的指示,若刑部、按察司问罪下来,下官愿一力承担责任,一切无府尹无关。”
“好,好。”李公弼狠狠瞪了顾希言一眼:“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本官现在就具本上奏按察司,若有一点差漏,本官绝不会替你担责。”
李公弼暴怒离去后,韩沐倒是有点替顾希言担心:“伯约,你刚才在府尹面前信誓旦旦要对张侍郎一案负全责,可如今凶手一点影子都没有,你真的有把握吗?”
顾希言毫不介意一笑:“昨天我去案发现场又仔细调查了一遍,有了初步的推测。只是关键证人不在,还不好早下结论,今日你再陪我去一遭。”
二人来到三山街附近张侍郎倒地身亡的那条巷子,顾希言看到那所宅院的后门依旧放了两口水缸,里面盛满了水。他略一沉吟,便上前去扣门。
没过多久,一名老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见顾希言和韩沐是官身打扮,倒也不敢怠慢,忙行了礼问:“两位老爷,家主前两日去扬州贩茶去了,只留下小的在这里看家,可是有什么话让小的代传?”
顾希言笑了笑:“我就是来找你的,这段时间你一直住在这宅子里吗?”
那位老仆愣了愣方道:“是,除了前两日去乡下收租,这两个月小的一直住在这里。”
这就是了,顾希言随即道:“我们是应天府的衙役,今日来是有话问你,你可还记得张侍郎就是一个月前在这座宅子的后门旁倒地身亡的?”
老仆脸色一变,连连拱手道:“是这样的,可这与小的毫不相干啊,小的也是第二天外面闹起来才知道的。二位老爷,这一个月小的被官府的人叫去问了好几回话,小的已经知无不言了,断断不敢有所欺瞒啊。”
顾希言安慰道:“你且不要慌,我也不是要质疑你什么。你可还记得,张侍郎去世那一晚,这后门口的水缸里有水没有?”
老仆实在没想到顾希言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方道:“并没有水。”
“那么今天水缸内怎么又有水了呢?”
老仆苦着脸解释道:“后门放这两口水缸原是为了防火,自然是得经常有水的。但小的也不知道为何张侍郎去世那晚,水缸里的水被倒掉了,或许是有人恶作剧吧。小的第二天晚上便又给水缸加满水了。”
韩沐在一旁丈二摸不到头脑,见顾希言只是低头沉吟,忍不住插话问道:“伯约,你一直盯着这两口水缸做什么,这可与张侍郎的去世有关系?”
那名老仆也好奇地望向顾希言。
顾希言且不回答韩沐,沉声问那老仆:“你第二天晚上给水缸倒满水的时候,可发现这水缸有什么异常?”
老仆十分纳闷,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也没有什么异常呀。哦,对了,其中一口水缸底部有渣滓,气味有些呛人,小的仔细冲洗过一遍,气味才散掉。”
这就是了。顾希言随即来到宅院旁边的那口水井前,问那老仆:“你们日常用水都取自这口井吗?”
“正是。”老仆道:“这口井水质很好,我们吃饭、洗漱都离不开它。您看,这水多清啊。”
顾希言眼睛一亮,。转头对韩沐道:“季安,找人去淘井。”
“啊?”韩沐依旧纳闷:“这井有什么问题吗?又没有人或牲口跳井,为什么要淘它。”
顾希言来不及向韩沐解释,提高了声音道:“快去!”
韩沐深知顾希言的性子,知道他这么做必定有缘故,连忙找人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韩沐便找来几名壮汉,拿了几个水桶,花了一个时辰把井里的水全都淘出了来,其中一人喊道:“老爷,井底只剩下稀泥了,还用淘吗?”
“你们先出来。”
顾希言等一众壮汉出了井,竟只身跳了下去。
韩沐大惊:“伯约,你小心一点啊。”
不多时功夫,韩沐听见顾希言在底下喊:“找到了,教人把我拉上来。”
几名壮汉七手八脚把顾希言拉上来,他的靴子上沾满了污泥,手也脏了,却浑然不介意,露出笑容道:“这就真的能证明,张侍郎之死与叶掌柜无关了。”
韩沐越发好奇:“伯约的话我不明白,如何能证明?”
顾希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他,笑道:“你看这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