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园。
晨起的时候,楚长风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女人,凑上去在她的脸上落下了轻柔了一吻。
徐嘉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巧撞进了楚长风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打着呵欠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和慵懒,软软糯糯的勾人得紧。一边说着,一边往楚长风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缓缓闭了眼睛假寐。
“乖,大早上的别乱动……”楚长风伸手禁锢住徐嘉怡的动作,略带隐忍的哑着嗓音出声。
两人的身子贴得很近,徐嘉怡能给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炙热的温度。
旋即反应过来什么,徐嘉怡娇俏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睁眸看着楚长风沉默了半晌之后,却是佯装镇定的出声说道,“不然我让翠云替表叔您准备些凉水沐浴?”
楚长风微楞,抬手勾了勾徐嘉怡的鼻尖儿,“小妮子学坏了啊。”
两人在床上打打笑笑腻歪了好久也没起身,外头守着的元香没听见屋里的吩咐也没敢进屋去,乖乖巧巧的站在廊下。
余光一扫却看见了一脸严肃过来的齐飞,不由得先红了红脸,上前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世子呢?”齐飞这会儿子没空与元香谈情说爱,不过见了元香脸上的神色到底是缓了缓,听了元香说世子还没起,他赶紧儿出声,“我有事要找世子禀报。”
齐飞是外男,按理是不应该进后院的。所以这会儿子也是站在院中,并没有到廊下来。
元香见齐飞的神色有异,也没多问,回身到了门边,抬手轻轻将房门敲响,提了嗓音禀报道,“世子,齐飞有急事要见您。”
“你再躺会儿,我出去看看。”楚长风收回了揽着徐嘉怡脖颈的手臂,起身下床。
拿过一旁放着的衣裳穿好,打开房门就看见了一脸急色的齐飞,“怎么了?”
齐飞上前两步靠近楚长风的身边,附耳在他耳边小声禀报了自己刚刚得了的消息。
随着齐飞的禀报,楚长风的脸色越来越冷,等齐飞说完了之后,楚长风已经是满脸阴沉,眼眸里也是阴鸷一片。
此事王明远的情况先不论,那批粮草不翼而飞,对他们而言实在是雪上加霜。
“出何事了?”收拾妥当的徐嘉怡让元香拉开了楚长风身后的房门,抬眸就见着两个男人的神色不由得出声问道。
齐飞讪笑着回道,“不是什么大事,夫人您别担心。”
徐嘉怡看他两的神色实在不像是没出什么大事的样子,但也没有多问,顺应着点了点头。
“押送粮草的队伍在关中那边出了事,我要赶过去处理,你在府上注意些安全。”
楚长风没敢提押送粮草到边关来的人就是徐嘉怡的大舅舅王明远,原先瞒着是想等王明远到了之后给徐嘉怡一个惊喜,可如今瞒着是因为押送粮草的队伍死伤不少,但还有不少的人几乎是凭空消失了。虽是在现场没有找到王明远的尸体,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尽管如此,没有找到尸体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是他人还活着的。不过具体什么情况,还是需要等他看过现场之后才能有所推断。
徐嘉怡如今有孕在身,这等事情若是告诉了她,他怕她受不住。
“好。”
楚长风点了点头,让元香伺候着徐嘉怡先去洗漱,自个儿则是去找了花嬷嬷,叮嘱她守好枫园,不要让人在徐嘉怡耳边胡言乱语。
徐嘉怡洗漱完了的时候,楚长风已经出门去了,连早膳也没来得及吃,徐嘉怡也只是随口吃了些就叫人撤了。
关中离常州大约有一千多里的距离,便是骑快马日夜兼程的跑也至少需要四五天的距离,更何况楚长风人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不可能没日没夜的赶路,所以到关中一来一回,约摸着就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处理事情,前后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行。
徐嘉怡虽然心里知道楚长风是去处理事情去了,可没有他在自己身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有时甚至散步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走到流云苑去了,在丫鬟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楚长风已经出府了。
时间好似能飞似的,眨眼时间一个月过去了,可是依旧没有楚长风回来的消息。
今儿个徐嘉怡穿了一件新做好的宽松版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这会子懒洋洋的半倚在软塌上,手里拿了本兵法的书翻看着,见了元香进屋来添茶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低首翻了篇书页,偶尔伸手端过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
徐嘉怡以往并不喜欢看兵书的,只是因为嫁给了楚长风以后想要多与他有些共同话题,才开始强迫自己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的。
可后面越看越觉得这些兵书极有道理和用处,比那些打发时间的话本子有营养得多了,遂也逐渐喜欢上了,闲暇之时就喜欢拿两本出来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了进来,空气中萦绕着丝丝花香,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守在廊下说些闲话,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直到翠云的一道欢喜的声音传进来,打破了宁静。
“夫人,京城来信了!”翠云手里拿了一封信走进来,是她刚刚去门房那边取回来的。
徐嘉怡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如沐春风的接过了翠云手中的信封。
“老太太又写信来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子二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该生了吧?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元香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却发现徐嘉怡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噤了声音,难道是二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元香下意识的朝翠云看过去,却见翠云一脸茫然的朝她摇了摇头。
待看清了信上所说,徐嘉怡只觉着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的垂了下去,眼前的景象也看得不分明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天色都暗了下去。
花嬷嬷端着安胎药一进屋就看着徐嘉怡往地上倒不由得惊了一跳,吓得手上的安胎药都险些摔到地上去了,惊呼一声,“夫人!”
一直守在徐嘉怡身边的翠云和元香两个丫鬟见状,眼疾手快的一左一右的架着徐嘉怡扶住了她,然后徐嘉怡的身子却是软的直往地上瘫,两个丫鬟竟有些扶不住。
“夫人!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你们两个快将夫人扶到床上去躺着。”花嬷嬷忙说道,然后扭头去了门外命人去前院请沈大夫来瞧瞧,同时心里也在暗自庆幸,还好世子将沈大夫请到府上来住下了,不然这会儿子再去府外请大夫,一来一回得不少时间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得回去
吩咐完了之后,花嬷嬷走近桌边将手中的安胎药搁在桌子上,正欲过去看看徐嘉怡的情况,却发现了脚边的一张信纸。
忽然想起刚刚徐嘉怡晕过去前,好似就是在看这个的。花嬷嬷顿了顿身子,低首拾起地上的信纸垂眸看了,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徐嘉怡反应会这么大了。
户部尚书府家的苏老太太病重。
听闻夫人一直都是尚书府养大的,同尚书府的几位夫人老爷相处得都极好。
老人家身子骨本来就弱,病来如山倒,只怕情况不怎么好,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急匆匆的写了书信过来告知夫人。
不过要她说王家这事做的实在是有些欠妥当,明知道夫人如今怀有身孕,怎么还将这消息写了信送过来。
只是算算时间,若是苏老太太真病重了,那也差不多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那位老太太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宫里的太医能不能将她治好。
心里这样想着,花嬷嬷抬头看翠云和元香正匍匐在床沿边仔细伺候着徐嘉怡,眸光微沉了沉,叮嘱了一声让翠云和元香伺候好夫人,自个儿则是出了房门,去寻了香巧。
徐嘉怡素日里最为倚重的便是香巧,这点,花嬷嬷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徐嘉怡怕香巧累着,基本上不会给她安排什么事情做,在枫园也只担了个管事嬷嬷的名头。
香巧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教院子里的丫鬟们做些女工,所以寻她倒也好寻,直接去偏院的针线阁就能找到她人了。
听了花嬷嬷的话,香巧的身形也是微微颤抖险些站不稳。
花嬷嬷伸手扶稳了香巧,轻唤了一声,“香巧姑娘。”
香巧一辈子没嫁人,为了伺候在徐嘉怡身边,主动梳了妇人的发髻,但私下里,丫鬟婆子们都不喜欢叫她「香巧嬷嬷」或是「香巧姑姑」,而是尊称一句「香巧姐姐」。花嬷嬷年纪比她略大几岁,遂一直都唤的「香巧姑娘」。
“花嬷嬷您放心,我会好好劝劝夫人的。”香巧当然明白花嬷嬷这会儿子来找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当下捏了手帕净了脸,深呼吸了几口气恢复了寻常的状态迈步,急匆匆的到了枫园正屋。
迈步进了屋里,才发现这会儿子徐嘉怡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夫人,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花嬷嬷随后 进了屋来,温声问道。
徐嘉怡手指掐着劲儿竭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刚刚是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说话她可以不回答,但花嬷嬷她却是不能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声音软绵无力。
花嬷嬷瞧着她那惨白的脸色,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下意识的朝香巧看了一眼。
“夫人,您千万要保重身子才是,不然老太太怎么能放心得下您。上回老太太可亲自写了信过来要您要注意自个儿身子,等您生个白白嫩嫩的小少爷出来,到时候带着小少爷回燕京城去看她呢。”
香巧这句话里的「老太太」不是指楚老太太,而是户部尚书府的苏老太太,也就是徐嘉怡的外祖母。
“香巧……”徐嘉怡甫一开口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掉,吸了吸鼻子,徐嘉怡几乎是无声的开口,“外祖母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一旁守着的翠云和元香两个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到不行,想要安慰也是不知道怎么该说些什么,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么一句话,“夫人您可别哭了,对身子不好,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呕……”哭得岔了气,徐嘉怡胃里一阵恶心袭来,斜趴在床沿边上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干呕了几声,吐出了一些酸水出来,呛了些到气管里,惹得徐嘉怡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香巧过去揽住了徐嘉怡的肩膀,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夫人……信寄出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说不定老太太的身子已经好了呢?您就先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不如写封信回去问问情况?”
香巧垂眸认真而又沉静的看着徐嘉怡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香巧的那双眼睛,徐嘉怡急躁的心陡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宁静,只要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无需多言就能让人觉得心安,理智也在瞬间回笼。
徐嘉怡偏头看向一旁戚戚然的翠云和元香两人,吩咐道,“翠云,让人去备马车!元香,你将咱们的东西收拢收拢,挑些轻便的,带些必需品极好。”
“夫人您这是……”
“快去!”徐嘉怡的声音提高了些,轻喝道。
两个丫头依旧不敢动,下意识的偏头去看香巧。
香巧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站到一旁去,她自个儿则是坐到了床沿边拉着徐嘉怡的手,温声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心忧老太太,可常州离燕京城几千里路,路上马车、水路更是要行一月有余才能抵达,便是骑快马日夜兼程也需要大半个月,您这会儿就算是让翠云去备了马车又有何用?”
“初来常州时一路上您都有些受不住,更遑论您现在有了身孕,这一路颠簸,又如何能行?更何况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如今外头正乱着呢,世子不是说让您不要出门儿吗?便是真要走,也该细心的挑些会把式的将士,不然路上的安全如何保障?”
“我得回去。”徐嘉怡固执的出声说道,眼眶里的眼泪逐渐氤氲起来,轻轻一眨便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她自幼就被带回了尚书府,是外祖母亲手将她养大的。如今她病重,自个儿却不能在她身边尽孝,实在是不孝。
“您先冷静冷静,大夫人信上也写了,尚书大人已经请了宫中的太医前来诊治,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既没有生命危险,再加上这一个月以来太医的细心照料,老太太现如今定是已经恢复如初了。”
徐嘉怡脸上的眼泪落得更快了,香巧替她抹泪的手帕都已经完全被浸湿了。
花嬷嬷在一旁帮腔道,“夫人,不如咱们先等一等,若是王家老太太的情况有所好转,后面定然还会有书信过来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徐嘉怡抬眸,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花嬷嬷,心下虽然知道她说的极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是,夫人,咱们先耐心等一等。十日,若是十日还没有书信过来,咱们再提回燕京城的事儿行吗?”
徐嘉怡咬着嘴唇想了想,点了点头。
十日。她就再多等十日。
若是还是没有新的消息送过来,她说什么都要回去。
枫园里请了沈大夫过去诊脉的事情,楚老太太不多时就知道了。
她这些日子虽是因为要给楚长风纳妾的事对徐嘉怡有些微词,可衣裳首饰、贵重补品之类的都是流水般的往她屋子里送去的,不管怎么的,绝不能委屈了她的小孙孙。
虽然自个儿很少去枫园里探望她,可身边的姚嬷嬷却是时常被她指派到枫园里头去的。
所以枫园里的事情,楚老太太不说是一清二楚,可也是知之甚多的。
彼时楚老太太正握着念珠跪倒在佛像面前礼佛结束呢,刚起身坐下歇息一会儿,就见着姚嬷嬷提了新鲜的茶水进来替她斟茶禀告了,“奴婢听说夫人那边急匆匆的请了沈大夫去诊脉,夫人那边许是出什么事了。”
一听这话楚老太太登时就将茶盏搁下了,抬步往院外走,表示要亲自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