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李婶和董穆青才出来,两人都满头大汗的,但都长舒一口气。总算没事了。
李婶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咽了口吐沫才说,“这...凤将军常年打仗也不顾身子,反复折腾落下病根,这次的毒针虽第一时间拔出,但凤将军活动剧烈加速毒发,又激了体内余毒,还好刚刚及时施针止住毒继续蔓延,又吐出来不少淤血,我开上药先催一催毒!但不适合再接着使力!就是得卧床一段时间!”
“将军!将军!”后院忽然冲进来一大帮官兵,细看正是凤家军。王李二人得了小鱼的信,赶紧带人来看,怕有什么不利,带兵先将小馆包围。王李二人随后架着军医一起进院子,命其他人在外等候。
王启一脸横肉,恶狠狠地看了几人一眼,从身后拉出来一中年男子,好声好气地说,“刘大夫,您去给将军看看!有没有大碍!”
王清上前拦在门口,有些不满地说,“这是女眷,你找个男大夫?”
王启拽着王清的胳膊就想把人扔到一边,不耐烦地说,“废话,之前都是他给将军看的伤,将军病情他最了解,不让他看让你看!”一把拽开王清,让刘大夫进去。
李成倒是个青天白面书生的模样,他看着王清眼熟的很,但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连忙把王启的手打掉,微微躬身问了句,“阁下是?”
王清见人多不好表露身份,只好说,“禹州衙门缁衣捕头王清!是我们这儿医术最好的女大夫!刚刚路上遇到凤将军遭歹人袭击中了毒针,无奈之下才让李婶施针救人!若是有罚冲我来便是!”
“你...”李成还没说,眼睛落到了李婶陆云几人身上,就听见刘大夫踉踉跄跄地从屋里出来,忙问刚刚是谁施的针保住了将军的性命,甚至吐出了不少淤血。
李婶看了看眼前的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回道,“正是民妇!乡野村妇粗鄙不堪,不值一提!”
刘大夫显然更加好奇那针灸的手艺,连连摆手,但又不舍地看了看李婶手里的针包,“不不不!我瞧着远胜于我!不知阁下师承哪位?这一手好艺实属不多见了!”
刘大夫大半辈子在北境军营里当军医,也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可大多将士尤其是凤瑛,一向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虽然自己也有开方调理,但收效甚微,这人长得虽不起眼,但这难得的好手艺却是实打实的好,自己也佩服极了。听说望京太医院里也有一姓佟的医正,世家行医,家传针法更是一绝,此番才硬着头皮要凤瑛把自己带上,请旨和佟玉章切磋切磋也好。
“家师乡野游郎,少时路过村子,见有缘才将毕生所学授予民妇,才得以靠这手艺前半生糊口罢了!”
“成了!你们两个别叙旧了!将军她到底怎么样了?”王启急得团团转,这俩人还在打太极。
董穆青直接开口道,“暂时是走不了了,将军这次的毒引发了之前的旧伤,得好好治治,若不根治根治以后使力都费劲!”
“你又是谁?”王启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一脸胡茬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董穆青板着脸,不高兴地回道,“我是这知味馆的老板娘,也是李婶的徒弟!将军的身体情况真的不适合再长途跋涉往京都去!还请几位思量,或者过会儿将军醒了,你们同她商议!”
李成拉着王启以免他再生事,忙说,“王兄弟,还是等将军醒了再做打算!毕竟刘军医都说没问题!让兄弟们先回去,咱们就在这等着!这个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嗯!”王启点了点头,李成出门跟中队长说了几句,吩咐他们在街上转几圈再回军营,又修书一封嘱咐他们带回去给副将,一切交给程飞,刺客要抓紧审问。
这边王启看谁都像刺客,看见陆云往出走赶紧问,“你干什么去!”
陆云抖了抖刚刚写下的单子,没好气地说,“我去抓药啊,煎药给将军喝啊!”
“我跟你一起去!”
陆云瘪了瘪嘴,不屑地说,“爷,你也不看看你那身衣服,你一出现在药店肯定是有问题!”
这边王启还在和陆云拉扯,董穆青看这俩大老爷们在这为这点小事吵吵闹闹的,气的当场发飙,吼了一声,“你俩谁都别去!我去!”说着上前一把从陆云手里抢过单子,气冲冲地出门了。
“嘿,她这...”王启理亏不说话,哼了一声转身大步上前蹲在门口守着自家将军。
李成却一直盯着王清,这人的脸太熟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上前一步对着王清客气地点了点头,“王兄弟,借一步说话?”
王清有些不放心屋里的情况,频频回头,见李婶和小春进进出出照顾着,也算是放心,哎了一声跟着李成进了前院,寻了处没人的小巷。
王清见四下无人掏出令牌递给李成看,“李大人,本王乃七皇子齐邕,奉密旨出京公干,身份不便外漏,还请谅解!我是决计不会害凤丫头的,他们这一家我也早相识,都是可靠人家,我这身份一事请务必保密!”
李成细看令牌一惊正要下跪,却被王清一把扶住,摇了摇头,神秘地说,“这事是意料之外,你们和凤瑛应该也没想到,免得打草惊蛇,你派人乔装成凤瑛,按照预定日子启程,我修书一封,有了我的手信便可畅通无阻,带着人马继续上京,等她好了我会秘密将她送回望京!凤武呢?”
李成变了态度,恭敬了些回道,“凤武少爷在我们后面轻装简行带另一路人押送质子抄小路先行入京,我们带着进贡的珠宝走大路以防有人偷袭!六日之后若是顺利我们会在离望京不远的南山脚下会和,没成想是想着瓮中捉鳖,可将军却出事!将军刚出北境就收到消息说有人要来劫质子,可照今日看来他们是想杀害质子将这个罪名落在咱们大凉身上!”
王清点了点示意明白,又拉着他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南巫这么多心思,这个节骨眼上闹事,你们按照原计划,凤瑛的事一定要保密!是我做主将她留下养伤,若是出事有什么我来担!我们许久未见如今却是这样遇到,天不遂人愿,我们赶紧回去吧,免得有什么意外!”
说完二人七拐八拐地回到了知味馆,董穆青面色铁青正在火上坐着药罐,把小春叫来让她看着火候,自己和陆云收拾收拾开门做生意。
陆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刚刚一回来就一脸怒气,碰到王启要说话她还出言把人训了一番,气鼓鼓地跑到小厨去煎药,正巧着前面来人吃饭,他得去招待,掌柜的也被他拉过去给人家做饭,煎药的事就交给小春!这正经生意可不能耽搁!
后院现在就剩下在煎药的小春,在屋里照顾人的李婶,门口委屈站着的王启,和刚刚回来的这俩人。
小鱼拎着水壶费力的弄到屋门前,敲了敲门,“哎!婶子,水烧好了,给您搁外面了!”
小鱼将水壶放下,看了看拿药回来就板着脸的掌柜的,后厨的锅铲噼里啪啦地翻炒的很用力,还有这刚刚回来的俩人,躲在墙角“委屈”的王启,心里觉得气氛不对,走为上策,抓着毛巾跑到后厨端菜去。
王清想打破尴尬的氛围,好死不死地碰到出来泼水的董穆青,施礼问,“掌柜的,凤将军她怎么样了?”
董穆青端着盆,半晌没说话,瞥了王清一眼,之前好脾气一下子没了,将盆里的水往王清旁边哗啦一泼,阴阳怪气地说,“她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需向两位军爷交代就行,你一个捕头不需要当班吗?你就是这么保护我们这班小民的?看来下次刘大人集会得好好说道说道!”
她起身看了看周围,走到王启身边,一脸正义地说,“这位大人,刚刚你是不是已经把凤将军交给小女照顾,凤将军虽是将军,可她亦是女子,我和李婶两个进出还没什么,什么外男都可以随意进出,随意询问将军病情的好!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她说着抬着下巴看了眼一脸懵的王清。
王启没想那么多,如今才看到院子里大夫俩人来回忙活,小春是给将军煎药,自己和老成是熟人负责站岗,单单筛出来个王清是怎么回事,顿时拍了拍脑袋,眉毛一横,大步走到王清面前,手里的刀一横,呛呛道,“你小子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今日你带我家将军到这儿,本就是不合常理,将军遇袭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这里不用你了,你最好赶紧离开!”
“哎哎哎,启哥,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身在行伍,是一家人一家人!”李成看见王启的刀快要砍到王清,赶紧上前推了推王启,隔在二人中间,怕出什么岔子。
董穆青哼一声,做了个登徒子的口型,抱着胳膊转身又走到小春跟前,吩咐她几句小心看火之类的话,便气鼓鼓地回到后厨。
王清想要申辩,这掌柜的怎么态度变得如此快,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伸着手刚说了个“哎?”,王启的刀向上一挥,得亏李成拉了一把王清,刀顺风一挥,差点绞下王清的官帽,王启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你还想威胁人?再不滚老子拦你去审,老子觉得你也有嫌疑!”
李婶擦了擦手从屋里出来,转达凤瑛的口令,“你们别吵了,凤将军醒了,说让王李两位副官去屋里!”
王清指了指自己,面上着急地说,“那凤将军可有说在下?”
“凤将军说今日多谢先生相助,改日定登门致谢!”李婶老老实实地把话一回,这就是赶人的态度了。王清只好三步一回头灰溜溜地走了。
天渐渐暗了,王启和李成进进出出的,不知道他们在屋里商议着什么,但王李二人第二次回来就换了身粗布衣服,抽空给董穆青一个包袱,说是租用屋子的价钱和看诊的费用。董穆青本想推辞,这可是她崇拜的一代英雄,还要什么钱不钱的,但看着王启态度坚决,也就只好收下。
来吃饭的人也渐渐少了,陆云和小鱼瞧着收拾收拾准备关门了。
董穆青却在喊来正准备关门的小鱼,气冲冲的猛地扇了几下扇子,“以后,那个王清要是来咱们这儿吃饭概不赊账,把前面的账给他清了,让他赶紧还钱,没钱就以后免进门,把门给我堵上!”
“掌柜的,王大哥他怎么了?这么生气?你们吵架了?”小鱼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问。
“谁和他吵架了,看见他就来气,白欠咱们这么多钱,你没看今个城门□□,他跑的比谁都快!看不惯这种男人!”董穆青哼一声抱着胳膊转身往后院去。
“哎!”小鱼耸耸肩,心想王清肯定是得罪掌柜的了,这以后怕是听不见他讲故事了。
“小鱼,掌柜的和你说什么?”陆云四处看了看,冲他招了招手。
这一下午董穆青的脸色就没好过,那后厨的锅都快叫给戳漏了,先探探底,别撞枪口上,好去劝劝掌柜的。
小鱼就把刚刚掌柜的纷纷的话又说了一遍,陆云摸着下巴思索一番,好像是...自她去拿药之后,回来就发了脾气,对王清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这要是在话本子里肯定是掌柜的看见王清做了什么事情,才这么恼,搁平时就算再不喜欢王清,也看在他是衙门的人适当低头,这下完全是不惯着了!肯定有问题。
董穆青敲了敲屋门,听见里面说了请进。
她抬脚进去,一眼就看见一旁宣纸上画的图和收起的信封,这都病成这样了,还心系军务,真是楷模,不愧是凤将军。
她顿时一改之前的臭脸,稍稍有了些笑意,微微点头参礼,直言道,“民女见过凤将军!你还是要多休息,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得养!”
眼神关切地看着凤瑛,凤瑛倒是更加好奇。
“那就劳烦董姑娘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刘大夫也同我说了,多谢你和李婶救命之恩!我凤瑛有恩必报,定不会亏待两位!”说完拱手行礼!
“不不不!”董穆青连连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也是缘分,将军贵人事忙,不记得以前曾救过民女和师傅一命,知恩图报,民女和师傅定当把将军身体养好!”
“哦?”凤瑛有些讶异,又仔细看了看董穆青的脸,好像有见过,但还是没印象。
“将军不必费事,民女记得就行!托将军的恩,才能有命到禹州来,靠着自己手艺在这禹州城里开这家小小的客栈养活自己!”
当日之事一下子涌上心头,董穆青心情激动难以言表,真真是救命的菩萨在眼前,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
凤瑛也没想到掌柜的会哭,这到底是多大的事啊,她想伸手,却挥舞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别别,这是我该做的!”
她也不知道是啥事,但这样说肯定没错。
“姑娘若是觉得不便就叫我凤瑛,我留在姑娘这里养伤,别将军来将军去的,叫名字亲切些!”
“掌柜的,药煎好了!”小春在外面敲了敲门板问。
“哎!”董穆青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去给小春开门。
“凤瑛姑娘,这是我们店里的,她叫小春!”董穆青从小春手里接过药碗,指着她给凤瑛看。
小春喊了声“凤姐姐好!”红着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