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慕蒙只好对慕清衡点点头,跟着慕归程进屋了。
慕归程一进去直奔里屋,不知在里边翻着什么,慕蒙便在外厅等他。闲来无事四下张望一圈,忽然发现厅中靠墙那张桌子上放了个眼熟的物什。
是一条和这简陋茅屋格格不入的发带。
走近拿起,慕蒙仔细瞧了瞧,这条珠白色的发带上用金线绣着天族暗纹,两边又是帝支灵银丝封边——没错的,这分明是慕清衡的发带嘛。
正疑惑间,慕归程从里屋出来了,他本来喜气洋洋的拿着什么东西,一出来看见慕蒙手拿那条发带,脸色微变,忙不迭解释道:“那、那个……那是我擦桌子用的抹布。”
慕蒙哭笑不得,扬了扬手中的发带:“三叔确定?这发带用作抹布不可不算太顺手,而且瞧这样子光洁如新,但边缘却略有毛躁,想是三叔精心保存,但却没少细细摩挲……”
“哎——你这姑娘,什么乱七八糟的,”慕归程忙不迭一把夺下,好像不经意似地甩到旁边,“别管这些没用的,来蒙蒙,拿着,这是三叔给你和落落的见面礼。”
“礼物简陋,不要嫌弃啊。早在此前得知大哥得了两位千金时,我便准备了,只是当时以为此生没有送出的机会……还好,如此可算是心愿得成了。”
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眉飞色舞像小孩子一样,慕蒙连忙双手接过他递来的两把小金锁,一握在手中,便知是绝佳的护身灵器。
慕蒙见他这么高兴,便没有推辞,微微笑着温声说:“谢谢三叔的心意。”
她垂眸摩挲了下手中的东西,爹爹提及他的两个女儿,不可能不提他的“儿子”吧?
虽然慕蒙没说别的,但慕归程自己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当然了,嗯……慕清衡自然是没有,他是我仇人之子,我怎会送礼物给他。”
他说起话来没什么避讳,想来慕蒙来到这里,对当年之事也全部知晓了。
慕蒙低声道:“三叔,他也是个可怜人。”
她回头看看方才被慕归程甩到一旁的发带,又轻笑道:“再说三叔就别口是心非了,若您真的不待见我哥哥,何必还妥善保存着他的东西,睹物思人呢?”
慕归程倒吸口凉气,眼神极度嫌弃:“睹物思人?你能换个词吗?你这小姑娘真不愧是大哥的女儿,和他一般的傻气。那发带……我留着,我其实……”
他自己也知苍白无力,最后冷哼两声:“我还不待见他?我对他够好了。他给自己换了个石头心,谁知道干过什么愚蠢事?我只斩了他两个手指头,算是抵了当年他爹爹残害手足的人命,可便宜死他了。”
慕蒙叹了口气,语气温柔:“一人做事一人当,父债子偿从不是天经地义的。三叔,也许你不知道,但他已经真的足够担当了。”
慕归程瞥了她一眼,最终摆摆手笑道:“姑娘家就是心软,算啦,看你们两个的样子我也知道,在你面前说慕清衡的坏话,那是三叔的不对了。”
“好了,蒙蒙,咱们不说这些,你们来找我定是有要紧事,快说吧,三叔什么忙都帮。”
慕蒙将手中的两把小金锁妥善收好,简单凝练的将她和慕清衡的来由说清,最后恳切道:“若不是实在无法,我们也断不会来搅扰三叔的清净,那怪物实在难缠,若由着他再兴风作浪下去,六界不知要出多少乱子。”
慕归程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慕蒙想了想,试探着说:“三叔,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怪孤单的,如果您喜欢,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家去吧,我和哥哥姐姐一同孝顺您;如果您不想回,那么除掉此怪后,我们立刻便会送还宝剑,决不耽搁。”
但即便如此说,慕归程的神色也依然极凝重,似乎并不愿意借剑。
这么愁眉苦脸,难道有什么困难?慕蒙瞅着他神色:“三叔,是不是此事与你而言有难言之隐?”
慕归程抿着唇,神思凝重的沉默半天,最终摇摇手开口:“蒙蒙,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外边那怪物搅弄的血雨腥风,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吗?”
慕蒙沉重点头:“它的造化令人叹服,灵力之强当世罕见,这是我们能想到阻止他杀戮的最快办法了。”
慕归程咬住唇,将目光投向别处,他花白的发丝微微有些颤抖,低声说:“蒙蒙,借剑不是小事,你让我想想。”
……
慕归程说要想想,可一直到了晚上还没有答复。
这第七界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但终究是和上面不同。慕蒙觉着他们下来不过两个时辰,这里便全然黑了下去。
她和慕清衡呆在偏屋内,慕清衡坐得住,她却有点苦恼:“三叔这么犹豫,我见他那样子,多半是不想借。”
慕清衡温声道:“不会,他这个人性子古怪,但却是个直肠子,如果真的不想当场便会回绝,他说考虑大概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呢?
慕蒙一手托着下巴冥思苦想:明明他见自己一面都欢喜的仿佛此生无憾一样,难道会舍不得一个有借有还的宝贝?
慕蒙转了转眼珠,忽然凑到慕清衡身边:“哥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三叔练了什么独门功夫?比如人剑合一,剑在人在那种,如果剑离开了,他的生命会受到威胁什么的?”
慕清衡笑着轻轻敲了敲她额头:“也许吧。”
“也许?你觉得我推测的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