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极为认真,胜不武觉得自己这回可算立了大功,兴奋地在旁边等着奖励。
漂亮皇帝说了,只要他事情办得好,就准他再一起泡澡,而且肩并肩坐在一起那种。
萧君楚站在院子里,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功夫
之后,默默合上,“这东西,还有谁见过?”
“没事,我娘离家出走时抢的,死后带着进棺材。我昨晚拿出来,第一时间就拿来给皇上您啦。”
“嗯,很好。”萧君楚手中一使劲儿!
哗啦一声,本就已经变硬发脆的牛皮线缝的书,瞬间变成了渣渣,纷纷扬扬掉了一地。
胜不武惨叫:“啊?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啊!这可是孤本啊!”
萧君楚拍拍他肩头,语重心长。
“火器这种东西,这么危险,朕看过就够了,不能给旁人知道。”
胜不武看看自己肩头修长漂亮的手,又酥了。
好吧,反正我爹,我娘全都死了。
你是漂亮皇帝,你最大,什么都听你的。
这边正说了,身后,院外,有人鬼鬼祟祟探头进来。
“谁在我家院子里偷看我皇帝!”胜不武叉腰站出来。
萧君楚没空理这些鸡鸡狗狗,他立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而脑子里,又飞快地将方才看到的东西重新过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沙星耀从门口跳出来,“疯疯疯疯疯皇陛下是给大家看的,怎么就就就就成了你的了?”
他凑到萧君楚身边,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大.腿:
“师父在在在在上,受徒儿一一拜!”
萧君楚这才低头:???
沙星耀一双星星眼闪闪亮,“师父,我跟跟跟定你了!我一一一定会成为像你一样的皇皇皇皇帝!”
萧君楚自打从外面将这货带回来,就没消停过。
不是在他面前磕头,就是抱着他大.腿蹭脑袋。
若不是看在他是夜夷的王太子,在稳定西边局势上还有点用,早就一巴掌拍下去了!
胜不武在旁边就很气。
论身份,他就是个平民,自然没资格抱着皇上的大.腿哭着喊着拜师。
但是他有家底可以掏!
于是,在争风吃醋的关键时刻,他唰地又从后腰抽出一样东西。
一张同样老旧泛黄的牛皮卷。
“皇上,我还找到一样好东西!”
“什么?”
萧君楚将那东西接过,摊开。
一双眸子登时雪亮!
一张地图,上书四个字:神将遗境
他目不转睛盯着图上的终点,该是在一座大山深处。
“这里藏着什么?”
胜不武凑近,神秘兮兮:“这世上唯一一件神武红衣大炮的成品,就在这里!”
萧君楚看完,两手一揉。
哗啦。
那地图又化成了灰。
掉了沙星耀一脸。
“明日出发!”
他扒拉开腿上挂着的沙星耀,转身便走。
胜不武站在原地傻了。
“可是,皇上,这图已经……没了……”
萧君楚回眸,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一言未发。
沙星耀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的灰,嘲笑胜不武:
“傻傻傻傻傻不傻?我疯皇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你你你不知道?”
胜不武:……
他原本还想拿捏一下,再好好说说一起泡澡的事,结果,现在家底都没了。
好气!
他跺脚还击:“呸呸呸呸呸呸呸!”
……
与此同时。
“我艹——!!!”
鸦九娘的墓门前,胜三一声怒吼,响彻半座山!
她梳着温顺的发髻,穿着柔软的罗裙,撸着袖子,站在墓前,抓着新挖开的坟土,暴跳如雷!
“胜不武那个混蛋不孝子!要么不回来,回来就刨了娘的坟!他不要被我抓到,抓到,一定揪掉他的脑袋!!!”
阙浮生立在她身边,看着坟土挖得乱七八糟,墓门虚掩的鸦九娘墓,情绪没有任何波澜。
昨晚,他睡在院中的晾衣绳上,就听见院子后面的山上有动静。
想来是终于等到疯皇的人动手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鸦九娘的儿子自己来挖坟。
第218章 阙浮生,我爱过你了。来生来世,永不再爱
阙浮生等到胜三发疯够了,才沉稳却不容任何质疑道:
“胜三,红衣大炮不可以落入任何人手中。”
胜三气得嗷嗷发疯,摸摸索索寻到他的衣袖抓住,也不顾手上的泥弄脏了他。
“万丈红,你的眼睛看得见,你一定要帮我!我要把我哥抓回来!”
“我娘当初就是因为这门大炮,与我爹誓死不再相见。本以为他们两个都没了,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我哥又走上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的老路,惦记上那可以杀人无数的东西!”
阙浮生低头,看着她死死抓着自己袍袖的手,“他应该是带人去找红衣大炮了,它在哪儿?”
胜三定了定神,“你说得对,我们抢在他找到大炮之前,将他抓住!你跟我来。”
她摸索着推开墓门,走近鸦九娘的墓,黑暗中,她反而比常人行动更加灵便。
墓道不高,阙浮生需要时时低头,青衣翩然,不染尘埃。
整座墓并不大,很快到了尽头的墓室。
胜三摸到棺椁,拜了三拜,之后,来到最后面一堵石墙前。
“我娘她性子烈,痛恨我爹醉心火器,二哥夭折后,便带我离家出走,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大哥跟着爹,从小没人管教,学了一身乌七八糟,是个不成器的。”
“娘死得早,我也被铸剑师父们教得男不男,女不女。”
“两个世间第一的造器大师,却生了两个最没用的儿女。万丈红,你说好不好笑?”
阙浮生立在她身后,秀长的眉,第一次微微蹙起,说不清是怜悯,还是这个故事触动了他心中的哪根弦。
胜三的手,摸着冰凉的青石墙壁,声音渐低,无限心疼哽咽。
“可是,在娘的心里,从来都只有爹,一刻都没忘记过。她活着的时候,与他隔山相望。她临死,也将自己的坟墓安在他的隔壁。她一生要强,虽然口口声声说了永不相见,却是日日夜夜期盼着我爹来找她。”
阙浮生静静听着,低垂的眸子中,有种不可触及的光芒,蓦地微颤。
墓室中,空气一时凝滞,只有胜三低低哽咽。
“可是……,我爹他,从来就没有来过,再也没来过……”
胜三的手掌不大,摁在墙上,筋骨微微跳动。
“在他的心里,只有火器!只有红衣大炮!只有火器神将这个虚名!他从来都不爱我,更不爱我娘——!!!”
话音方落,一拳扬起!
轰地一声!
那墓室的墙便被砸穿了一个窟窿。
墙的那一边,空的。
是通向神将遗境的密道。
阙浮生背过身去,不想被胜三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长长深吸一息。
“今日惊扰了令堂,当稍作祭拜。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好,我去前面等你。”
胜三对里面隧洞中的黑暗并没什么无感,又天生力气大,几下将墙掏出半人高的入口,便一脚先迈了进去。
阙浮生等她走远了,望着面前的石棺,忽然将头一偏,眉心那一抹蹙动,渐渐化作汹涌如潮的哀伤。
他的手,按在棺椁之上,声音不高,却嗓子黯哑飘忽:
“鸦九娘,本尊问你,是不是你们女人说永不相见,只是为了让男人去寻,去追?”
“是不是你们女人说再也不爱,其实心里却从来未能放下那个人?”
“是不是你们女人就算活着生离,却在心里也希望着与最爱的人死在一起?”
他一双凤眸霎时爬满殷红血丝,修长白净的手,在石棺上骤然发力!
“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从里面爬起来告诉我!!!”
雪白的发,乍然翻飞,如海般深不可测的力量,仿佛失控般四散。
墓室中一应事物摆设,轰地全数离开地面,悬浮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些威压挤压地化作齑粉。
身后洞口深处,传来胜三的声音:
“万丈红,你在我娘那儿喊什么呢?祭拜死人不是用喊的啊。”
阙浮生耳朵尖动了一下,喉间激烈哽咽,强行回神,慢慢收敛周身气息。
翻飞的白发,重新如水披落,那些悬浮在半空的陪葬品,又缓缓落回原地。
“这就来。”
他白发青衫,重现闲逸,转身随着胜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深处。
方才那一面的恐怖疯狂,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黑暗的隧道,并非给活人准备的,漫长,没有尽头,是鸦九娘给自己准备的一条死后与丈夫相会之路。
阙浮生脚下步履无声无息。
耳畔,却如梦魇般回荡着那个女人濒死时说过的话。
“阙浮生,我这辈子爱过你了。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他嘴角浮过一抹不可见的可怕笑意。
所以,你说的话,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反的!
你还在爱我!
你一直在等着我!
你希望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小辞,你再等等!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重逢了,很快……!
-
金碧辉煌的夜夷皇宫。
血流成河,尸首遍地。
天美王后被尸宠扯着头发,从后宫拖拽至前庭,重重丢在御前。
卫九泠红袍摇曳,拖过被血浸透的红毯,手里拎着只死不瞑目的人头,款步走向最高处的王座,将人头安放在桌案上,手掌抚摸人头上粘着血的乱发,笑吟吟看着瑟缩在王座里的夜夷王。
“七国结盟,必会逼得萧君楚狗急跳墙,纵怒雪川群狼南下。有人不想看到这天下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平衡被打破,所以,你该退位了。”
夜夷王人到中年,臃肿昏聩,与大烨周旋那么多年都安然无恙,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逼宫。
西疆六国使臣的人头,如今血淋淋摆在面前,他刚刚动了念头,就遭此横祸。
“你……你,你们……”
他转而指着立在下面,冷眼旁观,毫无血性的雕檀咒骂:
“逆女!竟然帮着外人弑父夺位!”
雕檀悠然从容,“父王从小就教我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当年为了天美,置我母妃于死地时,就不该留着我。”
她冷笑望着自己的父王,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卫九泠没工夫听他们的狗血废话,手掌在桌案上一撒。
六枚形态各异的金镶玉扳指,叮叮咚咚散落在金灿灿的桌案上。
“龙虎关守关大将的调兵符,一共七枚,最后一个呢,哪儿去了?”
夜夷王瞳孔猛地一缩。
第219章 听说年纪大的,都喜欢奶狗?
夜夷国本身就是个天然的咽喉要冲,龙虎关更是天险中的天险,要塞中的要塞。
数十年来,夜夷与大烨结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替大烨遏住了西疆六国东进的入口。
只要夜夷的兵力不动,缺口不被打开,西疆六国便要一直被困在十万大山的包围之中,大烨的半数国土,便稳如泰山。
也正因为如此,在夜夷,兵权就是王权。
为防止武将专权,兵符一向由七股势力分别掌握。
而现在,卫九泠已经一口气拿到了六枚,如此神速,雕檀功不可没。
其实,如果不是有商天行一直从中阻挠,他可以更快。
卫九泠的左肩,还有被三尖两刃戟重创的伤口未愈。
那些疼痛,有些酸爽得令人过瘾。
他右手,指尖百无聊赖地扒拉了一下桌上那些扳指,叮铃作响,甚是悦耳。
“再问最后一遍,最后一只兵符在哪里?”
夜夷王绝望地望了一眼扑跪在下方的天美王后。
王后向他痛苦摇头。
不能说!
说了,星耀就完了!
虽然不是亲生骨肉,可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他们这种爱情,注定无后,早就将满腔亲情,都注入到那个偷偷抱来的孩子身上了。
夜夷王沉重摇头,“不知道。”
卫九泠不耐烦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回头望向下面。
雕檀抱着手臂,冷漠地站在天美身后道:“既然不肯说,必定是在星耀太子手中了。”
卫九泠的目光重新落在夜夷王头上,“沙星耀人呢?”
事到如今,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夜夷王望着跪在下面的天美,尽是诀别之意。
这辈子,作孽太多。
若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兄妹了啊。
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
天美跪伏在地,也绝望望着他,用力点了点头,紧咬着唇,哽咽以首叩地。
夜夷王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冷眼面对卫九泠,口中决然挤出三个字。
“不知道。”
“戏多!”
卫九泠嫌弃地嘴角一撇,抬手捏住他脖颈,便是随便一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