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君楚又是天不亮就去上朝。
他真的是太忙太忙了,忙得几乎没什么时间睡觉。
苏瓷醒来时,依然是一个人独霸龙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躺过来的。
迷迷糊糊中想起,昨天的鸽子蛋没送出去,便也很早起来,重新蒸了一碗,加了芦笋,请蕙兰帮她送过去。
他若是能吃就吃,不吃,她的心意也尽到了。
等蕙兰从外面回来,是哼着歌儿,捧了一大捧盛开的栀子花进来的。
“这么高兴?”苏瓷坐在装了铁栏杆的窗边吃点心。
她的嗓子,今天吃了第三次阙浮生的药,果然可以小声儿说话了。
“奴婢替姑娘送鸽子蛋过去,皇上高兴,专门叫丸子公公去玄徽大殿门前的栀子树上摘的。”
“哦。”苏瓷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送花而已。
蕙兰把栀子花认真修了修,寻了只羊脂瓶供上,一面忙一面道:
“姑娘有所不知。玄徽大殿前那两棵栀子树,是开国皇后亲手种下的,如今已有五百多岁了,是我朝圣树,不要说摘花了,平日里根本就是生人勿近。如今皇上专门从树上摘花送姑娘,这是莫大的恩典。”
“哦。”苏瓷又多看了一眼那花。
供在羊脂瓶里,的确是好看。
不过,还是瓶子更好看才对。
嗯!
其实,蕙兰高兴,还有别的原因。
她趁着去前面的这一会儿功夫,可打听到不少事儿。
那个夜夷国的雯香公主,据说是哭着连夜逃走的。
因为皇上夜宴时候兴致好,席间特意亲自带她去参观了一番宫中那个耸人听闻的暗牢。
雯香从暗牢里出来后,就差点疯了,哭着喊着说什么大烨的老鼠会吃人,说有鬼火,有骷髅跟她笑,她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酒席被这么一闹,不欢而散。
使者没办法,只好请求将两国结盟之事暂且搁下,容回禀了夜夷王再议。
陛下不悦,但是甚是宽容,当场应允,也没有怪罪雯香公主御前失仪之罪。
这件事,暂且就这么过去了。
蕙兰美滋滋地,心里乐。
皇上昨晚既然回了紫宸殿,就说明她们家姑娘才是被选中的正主儿。
要赶在夜夷国下次再送人来之前,让姑娘赶紧上位。
至于大烨的老鼠吃不吃人,她不知道。
反正,皇帝陛下是吃人的,现在也只有苏姑娘还不知道。
她一定要帮皇上好好瞒着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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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玄徽大殿上,萧君楚正手肘抵在膝头,指尖揉着眉心,听下面老臣吵架。
西境躁动,帝都附近血疫横行,诸事烦仍,内外皆不安生。
他抬头看向立在下方的商天行。
这些年来,京畿拱卫皇帝的兵权,已经被谢无极蚕食掏空殆尽。
这个时候,若是放战魔回西境,十万奔雷师一旦撤离,萧君楚身边的防护,除了狼奴,其他皆是一盘散沙。
可若是商天行不走,西边一乱,诸国群起,大烨国祚便很有可能不保。
萧君楚现在头疼的是,自己从前都干了什么?
靠虐杀耍横来震慑朝堂,以为老百姓吃饱饭了,他就是个好皇帝,却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的皇位巩固而图谋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坠下悬崖,摔成废人,被人装在坛子里,才明白这些道理?
现在重生归来,皇位虽然抢回来了,可谢无极的势力撤掉,商天行一走,这个帝都,就是个空架子,这个大烨,就是个烂摊子!
所以,那么多人死忠于谢无极,不是没有道理的。
倘若再出一个卫九泠,他依然难逃被装进酒坛子的命运。
为今之计,只有一步一个脚印,扳回局面。
下面,唇枪舌剑,唾沫星子乱飞。
萧君楚看看龙案上安静摆着的小小食盒,忽然心头一瞬间安宁。
也不知道她送来的是什么?
前朝议事,随便送吃的过来,没规矩!
他心里笑着骂,不用小丸子帮忙,亲自拿过来打开。
一看,两个那么小的卧蛋,中间横着一根细细、绿绿、嫩.嫩的芦笋……
这是什么意思?
萧君楚心里好笑。
也不管下面那些大臣能不能听得见,就问小丸子:“像朕?”
小丸子人精一样的存在,上一个伺候皇上的老太监被谢无极弄死了,他平叛有功,才能站到今日的位置。
他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
“回皇上,肯定不像啊!”
可萧君楚还是怀疑苏瓷在内涵他。
这么小的俩蛋,这么细一根芦笋,还是绿的!
“真的不像?”
小丸子兰花指一翘,用生命笃定:“奴才每日晨昏伺候皇上沐浴更衣,最是知道,绝对不像!”
萧君楚稍微放心。
就着下面吵得沸反盈天,把那一根芦笋俩鸽子蛋两口给吃个干净。
还挺好吃的,就是太小了,意犹未尽。
于是,没多会儿,宫中的人就看见皇上身边的丸公公两手端着只托盘,一路小跑地,去了紫宸殿。
“皇上御笔,苏瓷接旨——!”
他人刚进紫宸殿,就尖着嗓子喊。
苏瓷吓得差点从窗户上掉下来。
出什么大事儿了?
她不懂宫里的规矩,蕙兰赶紧拉着她跪下接旨。
谁知,小丸子一进门,笑眯眯将托盘献上,哈着腰道:“苏姑娘,皇上给您写了个小纸条儿……”
第89章 小东和小西也想念陛下
苏瓷:……
打开一看,朱批笔画了俩荷包蛋,中间一根芦笋。
画得还挺像。
旁边,批了三个小字。
苏瓷看不懂,让蕙兰帮忙看。
蕙兰看一眼,赶紧道:“皇上问:还有吗?”
“没了。”苏瓷耿直回答。
小丸子心里啧了一下,真是不会邀宠。
这要是换个女人,还不连滚带爬地去现蒸?
他跑了一趟,若是没能端蒸蛋回去,岂不是显得差事没办好?
于是脑子转了个弯儿。
“苏姑娘,皇上在前面跟诸位大人们议事,杂家插嘴不合适,不如……,您也写个小纸条儿?”
苏瓷不会写古篆……
但是,蕙兰写字,她照着画总是会的。
她说:“帮我写:没有了。”
“好。”
蕙兰的心眼儿,不比小丸子少。
想了想,写了三个字。
苏瓷照着抄了。
前两个看不懂,第三个“了”,倒是好像快要认识了。
很快,宫里的人又看见小丸子公公端着托盘,噔噔噔一路小跑,去了玄徽大殿。
萧君楚正烦躁着呢,见了小纸条,心里一软,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想你了。
他没忍住,嘴角一抹笑,就被下面的文武百官给看了去。
昏君啊昏君!
暴君啊暴君!
我们在这里都要吵断头了。
你还在上面笑!
接着,宫里人又看着小丸子公公一溜小跑,去了紫宸殿。
苏瓷再次接旨。
打开一看。
“水……什么,水什么,什么,什么……”
蕙兰赶紧瞅了一眼,“姑娘,这是‘小’字,不是‘水’。”
“小什么,小什么?”苏瓷还是不懂。
蕙兰:“小东小西可好?”
她一本正经念了,心想,这宫中也没有叫小东和小西的啊,皇上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苏瓷麻了。
她当昨晚萧君楚是喝醉了,在她榻边色眯眯满嘴胡说,第二天就忘了的。
没想到,他不但都记得了,在前面上朝,还公然写小纸条调戏她!
“帮我写!”她脸蛋儿红扑扑的,有些生气,“就写:我不认识你。”
“是。”蕙兰麻利落笔。
很快,萧君楚那边,收到纸条,打开一看,依然是歪歪扭扭,有点可爱的字。
纸条:它们也想您。
他快要绷不住了。
“今日就议到这里。”
萧君楚当下起身,想马上回去看看,小东和小西,到底有多想他!
可偏偏有个不识趣的又站出来。
“皇上,臣有关血疫之要事启奏。”
“哦?”这一句话,的确足够留住萧君楚。
整整大半天的时间,只有这句话是他愿意听的。
他重新在龙椅上坐下,“说!”
那人大喜,“启禀皇上,臣连日来关注各地血疫发展事态,收集了大量详实记录,又亲赴各地查证实情,如今,所有呈报都已在殿外等候了多时,求皇上御览!”
他二更天就起床,也跟萧君楚一样,在朝堂上等着那些老臣吵完架,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御前进言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外面呈上来的卷宗,足足堆了两三尺。
萧君楚随便翻了几卷,眸子已经亮了。
这个人,不但将血疫波及区域按轻重缓急一一划分,而且,对灾民的存活和死亡都收集了近半个月的官府数据。
最重要的是,他整理了厚厚的一卷病案,详细记录了染病者从病发至死亡、尸体变化等等种种情况。
倘若没有卫九泠,这些东西,对于重华能否研制出正确的解药,至关重要!
“你叫什么?”
“臣,殷问。”
“殷问……,太医院院判殷西风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萧君楚将手里卷宗一敲,“从今日起,你每日去含光殿,直接向朕禀报血疫相关,无需通报。”
殷问大喜过望,俯首叩拜,“吾皇英明!吾皇万岁!”
萧君楚来了兴致,“殷问,你收罗了这么多东西,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殷问没想到皇上经过谢无极叛乱一役后,会变得如此清明,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上,连城!连城或将是此次血疫之灾的突破口!”
萧君楚整个人几乎都为之亢奋起来。
“给朕讲!”
如此,苏瓷一直消停到天黑,再没收到小纸条。
大鸟笼子里有点无聊,她就画了一套扑克牌,教宫女打扑克。
正玩着上头,凭着敏锐的耳朵,就听殿外声音有异。
等她反应过来,身边蕙兰等三个宫女已经全都趴倒晕了过去。
有人悄无声息地,眼看就要到了殿门口。
苏瓷快如闪电,身形一晃,抢先一步,在那人开门的一瞬间,咔嗒!
自己从里面,将大铁笼子的门,给锁上了。
再抬头!
额……
谢无极!
他几日未见,十分憔悴,可见了她,还是眼中带光。
“瓷瓷,别怕,是我,跟我走!”
苏瓷:……
我当然怕,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但是,谢无极是大男主,她可不敢随便得罪。
万一将来萧君楚的大腿抱不住了,也不至于被谢无极追杀对吧。
于是,苏瓷为难地往后退,“你还是走吧,不要管我了。”
她的嗓子,还没好透彻,又哑又低,就像被哭坏了一样。
“瓷瓷!”谢无极一阵心疼,“那天我被迫离开,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是我的错……”
他隔着铁栏,望着她,“疯皇他……,有没有欺负你?”
苏瓷盯着他掰着铁栏的手,生怕他忽然将那东西掰弯了冲进来,将她抓走。
被萧君楚关着,还能享受宠妃的快乐。
被谢无极带走,不但要跟他逃亡,可能还要承受白月薇的怒火。
何苦呢?
可是,她必须编一个让对方死心,又不会恨自己的理由。
苏瓷想来想去,决定坑一坑萧君楚。
反正这俩男人早就不共戴天了,应该不介意仇恨再多一点。
于是,她欲哭无泪继续往后退,一直退到安全的距离,才道:“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快走吧!”
说完,无力地扶着桌子,作啜泣状。
“我不在乎!”谢无极压低着声音,急切地望着她,“瓷瓷,我真的不在乎!我今日不顾一切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带你走!”
他说着,就要掰那铁笼子。
苏瓷吓麻了。
你可千万别进来。
我被你抓走是小,疯批发现我不见了,下次抓回来就不一定怎么收拾我了。
她眼看着那不知什么精钢打造的笼子就要弯了,当机立断。
“无极哥哥,你放手吧,我……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我们不可能了。”
第90章 你的守宫砂,朕要御驾亲征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
谢无极果然站在笼子外面,呆若木鸡。
他强行笑了笑,“不可能,瓷瓷,你骗我!哪里这么快?我上次见你,还见了守宫砂,你那时还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身孕?你骗我!你是不是身不由己?是不是他威胁你?”
他说完,反而劲儿更大了。
苏瓷吓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