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不重,脑门上豁出一个口子,针也不用缝,包扎起来养几天就好。可是据说他头晕眼花,胸闷气短,手脚发软,还老想吐,一定要住院全面检查治疗一下才行。
辛星到医院的时候,他正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吃车厘子,一扫视频中的惨淡病容,还是唇红齿白,俊美依然。纱布裹在额头上,头发覆盖下来,像戴了个白色发带似的,不但没影响形象,还平添了几分不吝嚣张的气质。
只不过见到辛星,他的嚣张就立刻变成了委屈,扔下车厘子朝她伸出双臂,双眸漾起水色:“星星,你终于回来了,我好疼。”
辛星查看了他的伤处:“你不是说做个假吗,怎么真把自己弄伤了?”
韩子君没回答,拉着她坐到病床上,抱住她埋首深深吸了一口:“五天没见你,想死我了。”
“矫情,天天都视频,哪有五天没见。”
“见得到摸不着。”手从她衣服后襟探进去,在背上抚了几下,塞进背心就想往前移动。
“医院,别找打。”
这不是单人病房,隔壁病床虽然是空的,但旁边摆放着生活用品,病人随时可能回来。辛星拽出他的手,把他推远些,“问你话呢,伤怎么弄的?”
“一啤酒瓶子的事。”
辛星惊讶:“啤酒瓶子砸脑袋?”
“本来只想砸个包,没想到被玻璃碴子划了。”他从床头柜上拿了颗草莓递给辛星:“洗干净的,你吃。”
辛星接过草莓:“也用不着对自己这么狠。”
“不这样,医院怎么会收治我呢,怎么能骗到傅景阳呢,”他笑嘻嘻的,“我小时候经常和人打架,啤酒瓶子砸脑袋算什么,板砖砸脑袋也有过,没事。”
确实没事,这些所谓的打架在辛星眼里都是小儿科:“怪不得你现在脑子总是抽风,这种损招也想得出来。”
韩子君不以为意:“损,但是有用,傅景阳对他妈失望透顶,姓沈的估计快气掉了半条命。”
辛星抠着草莓上的小黑点,“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的复仇才刚刚开始,论阴险狡诈,我至今还没见到一个比你强的。”
韩子君半躺着用小腿蹭她的腰:“我还有更强的,你要见识见识吗?”
邻床病人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辛星哼笑:“好啊,我现在就想见识。”
韩子君:“……还是等我出院吧。”
四天之后,青山公墓松鹤园C区,几名戴墨镜穿黑西装的男人分散在第九排的前后左右,对途经的好奇驻足者进行阻拦驱赶。此排中段的一座双碑合墓前,站着傅家三口人。
三人皆是一身黑衣,沈月茵戴了一顶宽边垂纱黑礼帽,墨镜口罩手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杵在傅景阳身边腰杆笔直。
他拿出两把小扫帚交给父母,傅渊庭接过便上前弯腰清扫,沈月茵不接也不动,仿佛没看见一样。
在那垂纱之后,墨镜之下,一双喷火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墓碑后方的男人。
他站在十排小松树后的台阶上,比他们高出一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没有戴墨镜,坦然地直面三人。虽然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可容貌英俊,姿态从容,眼神幽深难测,冷峻气质浑然天成,气势竟隐压傅景阳一头,看起来比他更像上位之人。
私生子!疯子的儿子!小要饭的!从来不敢在她面前露脸的孽种,居然有一天也能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债主嘴脸站在她面前了!
沈月茵努力压制着呼吸,目不转睛盯着那张脸。不陌生,他从小到大的照片不知看过凡几,可今日才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孽种和年轻时的疯女人竟长得那么像,那么像!像到让她瞬间就回忆起了很多痛快和不痛快的事情!
不痛快的事不用说了,该死的疯女人毁掉了她儿子两年的生日宴,占据她丈夫长达三十年的心房,让心高气傲的她心里永远扎着一根刺,得到了最爱的人,却被嫉妒和怀疑的情绪困扰多年。
痛快的事,自然是看疯女人尊严扫地大出其丑了……
直到今天她想起那年那月那日,嘴角还是会不由自主流露一丝解气的笑。孽种,你还记得你妈赤身露体满地打滚的样子吗?你们是怎么有脸活下去的!
记得,不记得就没有今天这一遭了。哪怕她把脸全遮了起来,韩子君还是从她头颈的僵硬,太阳穴的鼓涨,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扭曲的程度上,看出了狰狞之意。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他冷淡地开口。
“妈。”傅景阳低低喊了她一声,再次把小扫把往前递了递。
沈月茵咬着牙接了过来,走上前胡乱扫了两下,狠狠一扔,又走回原地,背对墓碑而立。
“不是诚心来道歉的就走吧,我不勉强。”
“妈。”傅景阳拉了拉沈月茵,而前面傅渊庭已经开始鞠躬,嘴里念念有词:“爸,妈,对不起。”
韩子君皱眉:“不要乱喊,你和我妈的事实婚姻关系早已失效,我外公外婆不是你的岳父母。”
沈月茵愤怒回头:“傅渊庭,你还要不要脸!”
傅渊庭似乎已经麻木,不理韩子君,也不理沈月茵,只在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的时候问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