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么做对吴大相公有什么好处?”
“祸水东引啊。”
这解释虽然很牵强, 不乏有信的人。
查到这个程度,王妡没再要求细查,放任各种流言在皇城内四处窜。
吴慎在家中书房, 一盏如豆灯火只能照见方寸之地,到下半夜没有灯油,书房一片黑暗。
翌日清晨,吴慎一袭布衣进宫,跪在紫微殿外,乞骸骨。
好一招以退为进。
吴慎历经三朝,资历深厚,门生故吏满朝堂,他在赌王皇后不可能就此让他离朝,否则朝臣们物伤其类,会对此群起而攻之。
他不能放任毒害皇太子的流言继续传,没有什么比乞骸骨更能证明他清白的了——他可以毫不犹豫离朝放权了,他有什么理由毒害皇太子!
下毒的幕后之人是谁,王皇后,李德宏或是刘敏,现在没办法追究了。
王妡就是要将这个罪名按在吴慎头上,就像吴慎就是要将私贩铁器给猃戎的罪名按在王确头上一样,都是离谱得让世人不敢置信的程度。
吴慎跪在紫微殿外,早朝都没办法进行,王妡干脆就罢了今天的早朝。
太阳渐渐升高,吴慎额上大滴大滴落下汗来,面色逐渐苍白,六十多岁的人身子骨早就脆如薄纸。
朝臣们接二连三去庆德殿为吴慎求情,王妡情绪淡淡:“吴爱卿若不想跪了,自可起身离去,有人阻止他么。”
皇后此言有些故意装傻了,吴慎为什么跪在外面,众人为什么前来求情,她心里门儿清。
明明可以借坡下驴,她偏不愿。
最终,是吴慎抗不住烈日,在紫微殿外昏死过去,送入家中时已面如金纸,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他没那么容易死。”王妡听了贡年的担忧,微微笑了一下。
吴慎若跪死在紫微殿外,朝堂、民间对王妡都会有微词,士林怕更是会口诛笔伐,逼死国之重臣,这等罪名放在史书上也是要遗臭万年的。
贡年的担忧属人之常情,他一身荣辱皆系于王皇后。
“召刘敏进宫。”王妡懒得再听贡年啰嗦。
刘敏早就预感到皇后会召自己觐见,然皇太子的那碗毒汤不是他安排的,他并不心虚。
“臣请皇后金安。”刘敏朝王妡拜下,王妡召见他的地方并不是庆德殿,而是庆德殿与甘露殿之间的百花园中。
王妡没有叫起,且还问得直白:“给皇太子下毒的,是你还是云淑仪?”
“皇后明鉴,臣岂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刘敏言辞恳切。
“那就是云淑仪了。”王妡说。
刘敏连忙为云淑仪开脱,他与云淑仪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据臣了解,云淑仪胆小怕事,不像是敢做这等事之人。”
王妡眉一挑,哂道:“刘爱卿倒是对皇帝后宫了解甚深。”
刘敏噗通一声跪下:“臣万万不敢窥视后宫,请皇后明鉴,盖因云淑仪是臣姻亲女郎,才会了解一二。”
王妡笑了一下,“起来吧。”
刘敏爬起来,态度更为恭敬。
王妡道:“既然不是你,李德宏也说不是自己,那就罢了。总归皇太子也没有中毒,不幸中的万幸。”
“是。”刘敏行礼,自觉领会了皇后的深意。
吴慎从昏死在紫微殿外后就一直告病在家休养,还谢绝任何人前往探望。
朝堂上,吴慎一脉的朝臣官员渐渐以瞿纯仁为中心,小动作不断。
刘敏派和李德宏派没有坐视,联手打压吴慎派的,三皇子、五皇子的支持者不多,但抱团之后亦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几方人马较劲,皇后一派的反倒成了看戏的。
众人互相拉扯打压,王妡冷眼旁观,倒是省事了不少。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大梁的朝堂仿佛也凉了,表面上平静了一整个月。
八月,朝中最重要与盛大之事,就是迎猃戎公主银可入朝,有朝臣上疏,为表大梁交好之意,为边塞百姓的和平安宁,请皇后出城郊迎猃戎公主。
“猃戎不过蛮荒之国,公主嫁来不过贵妃,叫我大梁皇后殿下出城郊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诸位究竟还当自己是大梁子民么?”
“闵给事此言差矣。我大梁大国风范,礼仪之邦,当教化化外之民。孔圣人有教无类,弟子三千,我等又岂能因此歧视化外之民,教授蛮夷懂得礼仪,才是我大国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