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瑜——
他心里充斥着一种难受却又快活的矛盾情绪。
这么一刻,他希望孟沛就是孟思瑜, 但同时,他又希望孟沛并不是孟思瑜。
手下已经走了一会。万淼定了定神,重新翻身上马, 马蹄踏上长街,忽然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仿佛曾经也在这长街上,他怀中一个娇嫩的姑娘,一种异样的情愫瞬间充斥他的身体,他微微蹙眉,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情动。
他定了定神,待要去仔细去想那转瞬而逝的记忆画面,却看前面随扈荼定拍马而来,低声道:“世子,陛下正在找您。”
万淼点了点头,随他而去,马车信步由缰已到了一处巷子口,他走到巷口时,看见方才华丽的马车后面滚下来一个雪白的身影,正是刚刚那个妇人,她眼里含泪,一手颤巍巍搂着衣服,紧紧咬住唇,却不敢哭出声。
这毕竟是长街,前后有人经过,立刻有人惊呼起来,刹那引来了更多的围观,万淼皱眉退后一步,让护卫驱散人群,同时命人给那妇人一件斗篷披上。
正当下值的城门甲兵结对经过,听见这边声音,便有人走了过来,没想到一走到前面,那还算端正的城门兵士脸色顿时一变,叫那女人:“阿采,你在这里干什么?”
下一刻,看见妻子凌乱的发髻和看到自己一瞬失去血色的脸,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几乎下一刻,他一手按在了刀柄上,但下一刻,另一只按住甲兵的手,纵使甲兵用尽全力,却根本拔不出半寸刀来。
他的同伴看着眼前华丽的马车,似乎都明白了什么,但看到马车上的徽记,却没有人敢说话。
就在这时,马车里面轻轻笑了一声,里面的人半撩开车帘,露出矜贵纨绔而又好奇的脸,半松的领口上面透着绯红:“今天我很满意,小子,不会让你吃亏的——回去便封个城门校尉吧。”
兵甲面色发白,手微微颤抖,他的妻子跪在地上,向他摇头。
兵甲终于松开了手,走过去扶起自己妻子。
马车里的皇帝像玩弄探子醒盆的蛐蛐儿一样,看着下面屈辱不敢做声的两人。
“谢恩吧。”
他说完,一个护卫在那甲兵腿弯踢了一脚,他便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他们走了以后,睿帝才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能主宰这些贱民生杀夺予的手,这种自由自在且大权在握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心情好了很多。”
~*
到了白日,小令方才明白温宣鱼之前说的“晚上走不会那么吓人”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她早已是北戎和边疆经历过生死的人,自认为胆子比一般人大得多,但看到眼前战场混合乱葬岗的尸坑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寒,地上胡乱掩埋的尸体在经过大雨和野兽的拖拽刨泥之后,到处都能看到伸出的手,直直而僵硬用力向上伸出——
就像是北地沙海中的骆驼刺。
从上面经过的时候,小令总有点担心这些手会突然收紧,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脚后跟。
“这些人的手——”
温宣鱼道:“这些……是被坑杀的人。”
活生生埋了,最后一刻只想用尽全部力气向外面爬出。
小令看了一眼,第一次觉得有些发冷。
“杀了就杀了,干嘛要……活埋。”
温宣鱼道:“大概刀口用久了,会卷刃。”
小令微微睁大眼睛:“……要被杀还是要需要一点资格?”
她刚刚说完,忽然咦了一声:“这一坑这么新鲜,血还没干透,是被刀切的,看来是个有资格的。”
温宣鱼已尽量放空了视线,只注意方向,不去看那些随时出现的尸体,但禁不住小令的好奇:“咦,这衣服挺好啊,不像是个没钱的,怎么会埋在这里?”
乱葬岗都是葬的无名之尸和穷人犯人的尸体。
温宣鱼实在不想去研究血淋淋的尸体埋葬的问题,道:“……小令,我们还是走吧。”
小令已咦了一声:“哇,还有个金鱼,这个金好像真的呢。”
她用力一拉那半松开的手指,只听噗嗤一声,金坠和手指断开,小令摔在地上,手上握住了那枚金色的鱼。
“还是个鱼——不是金的,是银子,可惜。”
银鱼?
温宣鱼闻言不由心里一动,立刻转过头去,便看见了小令手上的那枚东西。
她一看,立刻愣了一下,大雍承袭前朝风俗,凡是庶官都会佩戴玉符,太子以玉制,亲王以金制,百官各有不同。用作银装饰的,也是五品以上官员。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