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宣鱼怕两个人直接踩塌了别人的屋顶,忙摇了摇头,她的脚步小心翼翼,轻得像一只猫。
城中的屋舍勾连,从这里到另一处只需要轻轻一跃。
她的衣袂被夜风吹起来,像是飘动的翅膀,孟沛看着她微微伸开的双手,站在他前面,明明没有月亮,但是她的身上却有月光一般的微茫。
温宣鱼开始是害怕的,但迈开了第一步,剩下的都变得容易起来,哪里需要人背。等她迈着碎步走到了他面前,带着几分小小的小得意,她总是很容易就因为这样的小事快乐起来:“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只要把黑色的地方都当成地,走直线。”
看着她终于微微笑起来的脸,他也微微扬了扬唇,他默默看着她。
“这里风真大。”温宣鱼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若是在这里放风筝,那一定能飞得很高。”
“想要吗?”他立刻问。
温宣鱼忙摆摆手,他的态度让她心中发软,她笑:“傻子,晚上放哪里能看到呢?”屋檐的横梁上雕刻着精美的嘲风,这是一处漂亮的宅子,院落里挂着昏沉沉的灯笼,她拎着裙摆走着,就在这时,一只黑猫突然跑过,温宣鱼猝不及防一下被撞了一下,她一脚踏碎了上面的瓦片,零零星星的瓦片滚动下来,立刻惊动了宅子里面的人。
“是谁?”有护卫大声喊着,很快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
孟沛正要行动,却被温宣鱼按住,她的声音很低:“别动。”然后她学着猫的样子叫了几声,惹得刚刚那已经跑过去的黑猫也叫了起来。
“是猫。”下面的人说。
温宣鱼微微笑起来,捂住嘴摇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孟沛在这样的情况下,躲在这里。孟沛安静看着她,暗夜里,近在咫尺的少女眼睛仿佛带着星光。
他转过头去,缓缓的,一点一点靠近,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吻住她。
“别动。”这回轮到他说。
这个长安城里偌大无比,但是到处都是眼线和看不见的危机,即使是他,在踏进这里开始,就不敢掉以轻心,所有的信息都亲自过目,所有的任务细分下达不曾委任第二人。
在今夜婚宴的时候,在那小小的宅院后面,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还埋伏着数十死士。他走的每一步,要么机关算尽,要么置之死地。只是可惜,万淼甚至还不曾到他动手的这一步。
星光点点的城中夜景,如同暮春初夏树林中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这一小片夜的安宁,这才是留给他们的。
这是完全在属于彼此的时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融化。当他感觉到她不再颤抖的时候,轻轻松开了捧住她脸颊的手。
他们在城中安静走着,从屋脊上跳下来,走在巷口,走过挤在黑暗中的乞丐和不怀好意又不敢近前的无家可归者,就像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曾经想过的那样。走过杏花巷的时候,温宣鱼摘了青涩的小杏,经过前面白糖弄的时候,她又看上了一颗新长成的樱桃树,还没有完全熟透的樱桃,看起来虽然饱满,孟沛吃了一颗,点了点头。
“还行。”
温宣鱼也摘了几颗,扔进嘴里,一瞬间,酸涩的口水全涌出来,她整个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孟沛轻轻笑起来。
“骗子。”她指控。
孟沛无辜看她:“我直接咽了下去的。”他问,“酸吗?”
温宣鱼咬了咬唇,左右都没有人,而他的模样太气人,她忽得恶向胆边生,伸手拉住了孟沛的衣襟,踮起脚尖,一下吻了他,酸涩的气~息在彼此唇~齿~绵~延。
“酸吗?”她斜睨他一眼。
他看着她微红的脸:“没有太尝出来,不如……”
“不要脸。”温宣鱼低低一跺脚,快步走了。
到了前街的时候,酒楼已经开始谢客了。
孟沛用了一锭金子换了一个时辰和一壶最香的美酒,他们拣选了窗边的位置,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见不远处波光潋滟的大河中已经安静下来的画舫。酒楼中声音已经沙哑的唱小曲的小姑娘看见慷慨的客人有些迟疑和心动,但她嗓子已经哑了。
她向掌柜讨了一口热水,怯生生又充满期待看向温宣鱼。
温宣鱼便向这对爷孙:“就敲一敲鼓吧。”她说,\"什么曲儿都行。\"
那小姑娘感激点了点头,咚咚的曲调自手中拍出。
这是很美的曲子,就着曲子适合喝酒,也适合讲故事。
温宣鱼的故事很短。
她说完自己最后是在寒山寺的放生池中失去意识的时候,孟沛正握住酒杯一口饮下了一杯酒,桌上的八宝攒汤和毕罗鲜美可口。
“我知道。”他轻轻说,“是我将你捞出来的。”
然后,他看她:“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