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安这么一听,果觉得不对:“但人证物证都有——”
万淼再道:“此等小人既肯连未婚妻都舍出去,又怎么会中途反悔?”
玄安立刻道:“小人现在就回去找江县令。”
万淼看了他一眼,玄安停下,不敢再自作主张。
万淼目光微顿,今天整件事太过顺理成章,虽有瑕疵,但这瑕疵却准确抓住了江县令等人的心思,反而成了快速结案的关键。
而寻常村人哪里有这等的魄力和心思。
万淼又想了片刻,问道:“我记得信阳侯家那位小孟公子,可是被贬迁在此?”
玄安愣了下,缓了口气:“正是。当日信阳侯谋立陛下的幼弟为皇储,先帝立太子后因疑孟家存了二心,将在京都的侯府人扣为人质。要信阳侯以一万北戎人头颅换一条孟家人的命。信阳侯求胜心切,孤军深入,拼死斩杀不过以四万人马杀了北戎一万,并成了俘虏。孟家的小世子得了一条生路,被贬迁到莱县。”
万淼自然知道这些。
当日圣旨下达的时候,因先帝念在孟妃旧情,格外开恩,给孟家多了一个活命的名额。
于是孟家年龄最大的和年纪最小的得了一命,孟二老爷带着不过十岁的侄孙孟沛贬斥到宁安镇这样的荒野之地。富贵的丧家之犬。
但旁人不知道的是,信阳侯当日之所以会冒险孤军深入,是因为信阳侯得了他的好友甘泉侯万宗,也是万淼父亲的承诺,两人计划一人佯攻,另一人从旁协助,诱敌围歼,大破北戎。
但结果甘泉侯万宗不但没有去,反而还泄露了消息。
最终甘泉侯兵败被俘,身死他乡。
万淼放下了车帷,道:“去私下查明,为何孟季泽要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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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宣鱼睡醒一觉,感觉好多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孟沛正斜坐在旁边,他看着她。旁边的小莫远看她好起来,红眼睛顿时变成了笑嘴巴,伸手抓住了温宣鱼的手。
“阿姐,你没事了。”
温宣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给温柔擦去上面残留的泪痕,小莫远将脸蹭在她手上。
“阿姐。季泽哥哥已经告诉阿娘了,你别担心。”
孟沛目光扫过温宣鱼抚在小莫远脸上的手,为不可见暗了一瞬,复尔向小莫远笑道:“远哥儿,让你阿姐先上药吧。”
小莫远挪开一步,孟沛亲自坐在床边,从一旁的小厮手里接过浸了药汁的软布,先给她烫伤的那只手擦干净,然后换了药。然后又换了另一张干净的温帕,开始替温宣鱼擦方才在小莫远脸上弄脏的手。
“这只手没烫到的。”温宣鱼微怔。
“上面有灰。”孟沛垂首细细为她擦拭,温热的帕子上带着淡淡的酒味,他的呼吸缓慢,握着她指尖的手指修长漂亮。
温宣鱼看着他的手中自己那生了薄茧的手,两相对比,有些看不下去,便微红着脸,夹杂中心中浮起对于和男子碰触的某种抗拒,她想也没想便快点抽回手:“不用了。”
她的抗拒让孟沛脊背微僵,他顿了一下,抬起手,小厮上前接了丝帕。
温宣鱼抬头,却看他面上没有如同往日那样温和的笑意。
他看着她。
昔日经历早让她对人的情绪敏锐极了,见他这样,只当他误会了,便当即软软糯糯道:“这手本来就没伤的。把季泽哥哥袖子都弄湿了。”
她歪头扯了扯他的袖袍:“你看。”
他袖口果然湿了一块。
少女娇憨可爱,微微侧着头,微乱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颈边。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他伸手拈起她发间两颗落下的桂花,弯了弯唇:“无妨。”
吃了孙圣手开的药,腹中好了更多,她问起今日的事情,原本一团混乱的事情果然如孟沛所说,干净利落解决了,花鸟使死了一人,孙罗惊慌下畏罪自-杀,人证物证俱在,县令早早就办成了铁案,已准备上报州府复核通过后呈递刑部。
只是这解决,她心里知道,并不像孟沛说的都是巧合。
那花鸟使死的时候一手断了,手里偏偏握着孙罗的玉佩,她是见过断手的,也见过打死的丫鬟,一只从肌体落下的手,就是一团死物。
但看孟沛言笑如常,温雅而又亲和,他这样的人,是和煦的春风,和酷戾这样的情绪并不沾边,她又疑心是自己大约想多了。
但孟沛和前世的感觉很多地方都不同了。
他曾那样俊美清雅的人,少了很多难以接近的疏离,而多了几分根本看不透的深沉。方才那一瞬,他那么沉默看着她的时候,甚至让她有点下意识的本能不安。
那眼神……实在有些似曾相识。
就像是曾经的万淼,在知道她曾去给孟沛写信后静静看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