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厨子继续出招:“早想着上门拜会,只是近来接到的席面一桩连着一桩, 实在抽不出功夫。说起来, 怎的林小娘子这般清闲?河沿儿食肆没有接到生意吗?”
赵氏在一旁配合道:“东家有所不知,如今河沿儿食肆今非昔比, 再没人敢找他们做流水席了, 不然再把卖盐的打死了可怎么办?”
“把卖盐的打死”是本地的一句俗语, 指的是盐放得太多, 饭菜难以下咽。这是赵氏在用松鼠鳜鱼的事笑话林悠然呢!
林悠然淡淡一笑, 不急不慌道:“人有失手, 马有失蹄, 这才是世间常理。我倒纳闷, 蒋师傅一没磕头拜师,二没入我门下, 是如何学会这桌席面的?”
此话一出,宾客们这才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 这桌席面分明和上次满月宴的菜色一模一样!林悠然若不说, 他们还以为依旧是河沿儿食肆做的呢!
老寿星顿时不乐意了, 把筷子一放, 数落道:“我说呢,这席面吃着和上次味儿不一样,还以为是林小丫头那几个姐妹功夫不到家。”
旁边有人附和:“我也觉得这套扣碗口味与上次相差许多,方才瞧着林小娘子在场,还不好意思说呢!”
林悠然笑盈盈道:“既是不满,理应说的,不然我怎么开口解释?诸位有所不知,这八大碗瞧着简单,实际藏着诸多巧思,旁人就算模仿也只能仿个皮毛,学不到精髓。”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蒋厨子偷师来的!”
“如今瞧着,偷都没偷全。”
蒋厨子顿时白了脸。
实际上,这桌席面并不差,若是没尝过林悠然的手艺也会觉得他做得不错。只是,今日活该他翻车,遇上的客人都是吃过满月宴的,对上次的味道记忆犹新,这才一口就尝出了差异。
这还不算完。
崔娘子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当即从旁边的屋子冲过来,端着俩扣碗,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
“我算知道姓蒋的为何敢把价钱定得这么低了,二等席面上这些扣碗都是用淀粉代替的精肉,只因加了猪油,吃起来显得肥腻,口感却差了老远!”
林悠然当即尝了一口,确实如她所说。
她猛地想到什么,对赵兰蕙道:“可否从三等席面端来两碗,一并比较?”
赵兰蕙立即让人去了。
林阿姑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过来,低声说出各自的发现。
“主桌用的食材最好,三等席次之,二等席最差。席面数量却恰恰相反,主桌和三等席面加起来都不到二等席面的半数。这样算下来,一桌席面的均价还不到主桌的三折,即便定价再低都有大大的赚头。”
这样的安排十分精明。
首先,主桌上坐的是掏腰包的人,把他们伺候好了不愁拿不到尾款;三等席是姓刘的自家人,若做得不好吃,他们指不定就要向主家告状,因此也不能太过敷衍;反倒是二等席面,一水儿的亲家,算是真正的“客人”,别管吃得好不好,都得顾及着彼此的面子,不会当面戳破。
但是!虽然不会当面说,各自回家之后八成会私下议论,认定是主家招待不周。
“好你个小蒋子,竟然把心眼儿用在我刘家头上!”老寿星一拍桌子,气怒不已。
就连赵兰蕙都受了牵连,当场挨了她小姑子一对白眼。
赵兰蕙连忙认错:“老祖宗勿恼,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蒋师傅到底是大酒楼出来的,手艺定然不会太差……”
不提酒楼倒罢,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想到蒋厨子当年如何荒唐。
老寿星更气了:“把这些盘子碗的都给我撤掉,今日寿宴不办了,省得贻笑大方!”
蒋厨子一听,顿时慌了。
他本就是东安村人,今日得以承接刘家老太太的寿宴,除了赵兰蕙在背后推波助澜,主要凭的还是和刘家当家人的交情。
前一刻,他还信心满满地想着借此机会彻底给林悠然贴上“定价虚高、赚黑心钱”的标签。打死他都没想到,崔娘子会不管不顾地把事情闹开。
若这场酒宴当真开到一半就撤了,东安村流水席定会沦为十里八村的笑柄,他若再想翻身就难了!
刚好,刘家家主闻讯赶来。
蒋厨子仗着彼此的交情,低声恳求:“叔,您看,好歹一个村住着,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刘家家主确实顾及着这一点,没有吭声。
赵兰蕙的夫君刘大郎讥讽道:“蒋叔啊,不是我说你。你也知道一个村住着,光让我祖父照顾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顾念我刘家的脸面?”
蒋厨子讪讪道:“今日之事全赖底下的人办事不利,我当真不知情,回头定会给老祖宗补上几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