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前行,似乎到了一处小门,林悠然听到石武用契丹语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听到一阵木门响动的声音。
林悠然抓住机会,用力撞击车厢,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然而,除了猛然加快的车速,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是石武,敲了敲车门,讥讽道:“别白费力气了,你现在已经不在大宋了。”
不在大宋,那就是……辽国?!
林悠然将信将疑,石武为何要把自己绑到辽国?
之后的路程,林悠然大多数时间处于昏睡中,不用想就知道石武在食物里下了迷药。除此之外,石武对她还算不错,至少没亏了她的吃喝,也没有打骂她,偶尔下车方便,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妇人陪着。
只有几次,林悠然发现石武神色紧张,接连换了三辆马车。她推断,八成是赵惟谨追过来了。
就这样不分昼夜走了两天,中途似乎还特意绕了几段路,最终到达辽国的“南京”。
南京在析津府,是距离宋辽边境最近的一个陪都。这片地方原本是唐朝的“幽州”,现代的帝都,如今属于辽国。
进入城门的那一刻,石武明显松了口气。他把林悠然关到牢房,就不见人影了。
这个牢房略奇特,是一个足有房间那么大的铁笼子,除了林悠然还有十几个人,有宋人打扮的,也有看起来像辽人的。
有人情绪崩溃,喃喃地哭着:“我不是细作,放我出去……我不是细作,放我出去……”
林悠然窝在牢房角落,暗暗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四周空旷,不远处有一个瞭望台,被树木遮掩着,若非特意去看很难发现。她猜测,这时候八成有人在暗中观察着牢房里的一切。
于是,她没有维持镇定,而是像一名普通百姓那样,表现出慌乱担忧的样子,惊惧地四处张望,和其他人一起说着:“为什么抓我?我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商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番表现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之后陆续有人被抓出去再也没回来,林悠然倒是安然无恙。
第二天,又有几个人被关进牢房。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妇人,唯唯诺诺地求着牢头把她放出去,却把牢头惹毛,一把将她推到林悠然身边。
林悠然下意识扶了妇人一下,就在这时,妇人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什么。
林悠然心头微动,面上一切如常,假意扶着妇人坐下,低声安慰几句,实际借着妇人的遮挡打开纸条。
是赵惟谨的字迹,写着:“别怕,我来了。”
短短几个字,让林悠然红了眼圈。
不知道赵惟谨花了多少心思,很快就有了转机——辽国接受了大宋的换俘条件,包括林悠然在内的二十个确定不是细作的宋人会被换回去。
林悠然十分谨慎,一路上都在努力表演,神情姿态无懈可击。眼瞅着就到了城门口,突然,一辆骏马疾驰而至,拦在众人身前。
竟是石武。
此刻,石武已然换上辽人衣饰,看上去官阶不低。他握着马鞭的手直直地指向林悠然,“其他人可以带走,这一个,必须留下!”
带队官吏因他颐指气使的态度而恼怒,用契丹语说:“萧兀,你连太后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我就是请示了太后才会出现在这里。”石武,也就是萧兀,看向林悠然,语气森然,“你还记得一年前在雄州冰河上死去的一十八个大辽子民吗?今日,是你替他们偿命的时候了!”
林悠然没机会辩解便被石武揪出去,丢到马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努力琢磨着石武的话,试图从中求得一丝生机。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石武说的应该是自己和李小娘子被辽人追击,落入冰河那次。只是,听石武的意思,好像那些人的死是她造成的?
林悠然尚未想通,就被带进了南京城中的宫殿。让她大感意外的是,在殿中等着她的,居然是辽国真正的掌权人——萧太后!
事情的发展让林悠然愈加迷惑,她的“级别”这么高吗?居然惊动了这位在宋辽两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女政治家?
萧太后穿着一身便装,看上去神态慈和,声音也是慢慢悠悠的,丝毫没有一国之主的盛气凌人。
“你可知道,赵惟谨为了你不惜动用了国书,你一定帮他做了许多事吧?不妨说说,套出过多少大辽情报,杀过几个辽人?”
果然是上位者的底气,一上来就给林悠然透了个底儿。
林悠然却不敢大意,故作惶恐道:“您误会了,郡公救我只是因为我二人有私交,与国事无关,我只是一个小商贩,没有本事做其他。”
她知道,既然萧太后能让人把她带到这里,就说明已经从石武口中知道了她的一切。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萧太后不信石武的话,至少不要全信。
果然,石武沉不住气,怒声道:“林小娘子,已然到了这般田地,你还要狡辩吗?若老老实实认了,我萧兀还能敬你是个女中豪杰,留你一个全尸!”
林悠然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矢口否认。
石武冷笑一声,转而看向萧太后,恭敬道:“姑母,既然她百般抵赖,那就执车裂之刑,以祭我死去的兄长!”
林悠然听到石武对萧太后的称呼,终于明白了,这件事之所以会惊动萧太后,是因为在那次细作被杀事件中,死去的其中一个辽人是萧太后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