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看得明白,博陵郡公摆明了要给未婚妻做脸面,傻子才会上赶着给人家找不痛快。
好在,宋氏担心的冲突并没有发生。
孙婆子和宋氏是一样的想法,凡事以和为贵,大事小情无不周密,叫京城过来的这波人想挑错都挑不出来。
于是,一场跨越阶级、跨越地域的婚事就这么顺顺利利、和和气气地办了下来。
闺房中。
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声,林悠然突然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真要嫁人了吗?就这样脱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舒适圈,开启新生活了吗?
“是不是很紧张?”柳福娘凑到她跟前,笑嘻嘻道,“我当初紧张得腿都软了,那会儿若不是你扶着我出门,我非得趴到地上不可!”
林悠然笑笑,顺势和她聊聊天,缓解紧张的心情:“你担心什么?”
“担心的可多了!万一孙淳那个坏家伙后悔了,不来娶我怎么办?等我离开家,就剩爹爹和阿娘了,他们若是想我怎么办?还有哦,我没亲兄弟,出门的时候没人背着,会不会不吉利……”
说到这个,柳福娘突然看向林悠然,紧张道:“吖吖,我刚反应过来,你也没兄弟,待会儿谁背着你出门?”
这事孙婆子早跟林悠然说过了,林悠然并不担心吉利不吉利的,赵惟谨也不在意,因此决定和柳福娘一样,自己走出去。
“不然我去问问小四郎,能不能背得动你?”柳福娘玩笑道。
林悠然扑哧一笑:“成,你去问吧!”
“长姐若不嫌弃,就让我来吧!”有人掀开门帘,走进屋内。
林悠然目光一顿——来人竟是林大郎。
实际上,林大郎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就是没勇气进屋,直到听见屋里主动提起这茬才顺势站出来。
这两年,他从县学升入了州学,书读得多了,也渐渐想明白许多道理。从前,是他们二房屡次对不住林悠然母女,如今落得这般情形已然是林悠然手下留情了。
林大郎没有脸面求和,更不敢妄图占大房的便宜,只是想着趁着这个机会主动示个好,往后逢年过节一家人坐在一起不至于太尴尬。
“我打听过了,同胞中没有兄弟的,堂兄弟送嫁也是一样的。四郎排行最小,怎么也轮不到他。”林大郎对上林悠然的目光,又错开视线,讷讷言道,“若长姐不想让我送,我便去找二郎……”
“那就劳烦你了。”
“二郎不行还有三郎,总、总归不能让长姐独自——”林大郎一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长姐方才说什么?”
林悠然笑笑,说:“既然你不嫌我重,今日就劳你送我出门吧!”
林大郎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郑重执手,对着林悠然深深一揖。
“弟定会走得稳稳当当,为长姐求个大吉大利。”
这话说完,他便急吼吼出去了。湿红的眼角还是没有逃过屋内之人的眼。
柳福娘撇了撇嘴,道:“赵氏若瞧见今日情形也不知道会不会悔得去撞南墙。”
话音刚落,帘子又掀起来,林二娘、林三娘与林四娘姐妹三个一起进来了。
林悠然第一眼看的是林三娘,这孩子本就生得单薄,大半年不见越发清减了。
林四娘凑到林悠然跟前,小声嘀咕:“长姐劝劝阿姐吧,自从祖父去世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步都不肯出门,今日若非长姐大喜,她还不肯挪窝呢!”
林悠然知道她的心结,到底牵扯到许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柳福娘,先前比林悠然还要怨恨林三娘,此时一见她着模样反倒心疼起来,“看你瘦的,栓根绳能当风筝放了!你若不在意自己这条命,当初许婶婶何苦搭上自己的名节也要护着你?”
听到这话,林三娘蓦地红了眼圈。
林悠然拍拍柳福娘的手,转而看向林三娘,语气不甚温和:“福娘说得没错,姊妹之间没必要掰扯那些漂亮话,我也便直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如此自苦又能有什么好处?且不说四叔四婶如何担忧,就是祖父在天上看着,也未必心安。”
林三娘怔怔地望着她,喃喃道:“阿姐方才说……‘姊妹之间’,我那般忘恩负义、懦弱无能,阿姐还愿意拿我当姊妹么?”
林悠然瞥了眼站在屋中瞧热闹的林二娘,玩笑般道:“就这个小妮子我都能让她进门,你不比她好上太多?”
林四娘笑嘻嘻地附和:“长姐说得没错,论德行、论手艺,阿姐都甩二姐姐八道街!”
“喂,我说你说她就说她,干嘛牵扯上我?”林二娘气恼地瞪着林悠然,“我好心好意来送嫁,你还不满意了?”
说实话,林悠然也没想到今日林二娘会来,还带了极为贵重的添厢礼。既然来了,林悠然也不好把人往外赶。毕竟是自己的好日子,一切以和为贵。
更何况,眼下林二娘也没什么让她记恨的了,姐妹两个的生活圈子已经完全不同了。林老爷子去世后,胡氏做主把林二娘嫁去了县里一个富户做妾室,林二娘原本寻死觅活不愿意,最终还是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