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然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她猛打方向盘,横在宝马车前,成功拦下发疯的司机,而她自己连人带车被撞飞。
醒来之后就穿越了。
现在是大宋景德二年,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开榷场,通商贸,百年和平正式开启,真宗、仁宗的清明统治拉开序幕。
这是一个极好的时代,有志向的人可以一展抱负,升斗小民也能靠勤劳的双手安居乐业。因此,林悠然果断选择脱离奴籍,回到南山村。
砍号重来,也没什么可怕的。
土路蜿蜒,少有人行,路边铺着碎石,石缝间冒出细嫩的草茎,处处透着新生的喜悦。
高大的泡桐树就在眼前了,这个时节枝杈间将将露出细嫩的小芽儿,远远看去毛绒绒一片。
树下有三间土坯房,比记忆中还要破小些,屋前有方小院子,用竹篱笆围着,院中开着两垄菜畦,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种。
院子里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娃娃,约莫六七岁的模样,正踮着脚往小路上望,由于脸颊太过消瘦,更显得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大得出奇。
看到林悠然,小女娃像是瞧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般,急吼吼地往屋里跑。紧接着,一位面容清瘦的妇人跌跌撞撞地出来,还没说话,先湿了眼眶。
林悠然看着妇人熟悉的眉眼,受原身的影响,心头难免生出酸涩之感。
这是原身的娘亲,许氏。
当初原身离家时许氏年纪不过三十,是十里八村公认的美人。如今仅仅过去六年,许氏就仿佛老了十几岁,可见这些年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吖吖?”许氏望着林悠然,不确定地叫出她的小名。
长女离家六年,此刻站在她面前,穿着富贵人家才有的绫罗衣衫,通身的气度如那些大家娘子一般,她都不敢认了。
林悠然上前两步,恭敬见礼:“是我,阿娘,吖吖回来了。”
这声“阿娘”她在路上默默地练了许多遍,此时叫出来依然有几分不习惯。
“不是说明日才到么?你看我,连口热饭都没做上……”许氏满心自责,伸出手想把林悠然往屋里拉,将将碰到她的衣袖又顿住。
林悠然看出她的局促,主动搀住她的胳膊,柔声解释:“原是想走回来,又怕路上不安全,干脆咬牙多掏了几个钱雇了辆骡车,便提前到了。”
许氏连连点头,说:“合该如此。”
说话的功夫就进了屋。
“吖吖,你好生歇歇,我这就去做饭。昨日托你三叔去集上买了肉,一早就腌上了。”许氏生活清贫,平日里断然舍不得吃肉,这次是为了林悠然才咬咬牙称了两斤。
林悠然拉住她,道:“不忙,我带了些点心,咱们娘仨先凑合一顿吧!”
北宋真宗初年,占城稻尚未推广,从皇宫到民间皆是一日两餐,中午鲜有开灶的,林悠然初来乍到,不想搞这个特殊。
她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细藤编的箱笼,一尺见方。盖子揭开,还未看清箱中之物,便先闻到了勾人的甜香气息。
映入眼帘的是一坨坨田螺形状的小点心,淡黄的颜色,柔滑的表皮,一圈圈条纹清晰可见,如方阵一般铺在油纸上。
许氏惊讶又迷惑,问:“这是……吃食?”
林悠然微笑点头,用帕子垫着手,捏出一颗送到许氏嘴边,柔声解释:“这叫‘酥油鲍螺’,牛乳掺了蜂蜜制成的,阿娘尝尝?”
许氏看着她手中雪白的丝帕,再瞅瞅帕中那颗见都没见过的酥油鲍螺,一时惶恐,没直接吃,而是双手捧着接到了掌心,细细去看。
轻飘飘一小团,不像面食,也不似豆饼果蔬之类,小心翼翼放进嘴里,竟是入口即化,唇齿间溢出清甜的奶香。
许氏尝了一口,满眼惊喜。
“二丫也尝尝?”林悠然捡了两块递给林二丫。
林二丫没接,只一个劲儿往许氏身后躲。
原身离家时林二丫尚在襁褓,今年虚岁已经七岁了,却像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般一脸怯懦,细瘦的小手紧紧揪着许氏的裙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着林悠然。
林悠然瞧出不对劲,却没多问。
许氏叹息一声,将点心塞到林二丫手中,温声道:“吃吧,你阿姐专门给你带的。”
林二丫这才小口小口啃起来,虽没言语,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越吃越快的动作诚实地透露出她的喜爱。
许氏顺了顺小丫头枯黄的头发,伤感道:“自小就这样,长得慢,说话晚,怕见人……”
说到一半,似乎怕林悠然嫌弃,话音一转:“别看她这样,实际心里明白着呢!前几日你捎信说要回来,她日日站到院子里等着,这是知道你是她亲阿姐,盼着跟你亲近。”
林悠然不吝啬说几句亲热话让她安心:“这些年我也惦记着阿娘和二丫,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回来,一家团聚。”
许氏不由红了眼圈,直到现在她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