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人飞快地从炕上跳起来,卷被子的卷被子,挪家具的挪家具,地上、炕头、屋角零零散散放了十几个盆盆罐罐,雨水从屋顶漏下来,“滴滴答答”地砸进盆里。
屋顶,本就稀疏的茅草浸了雨水,和着泥巴混成一团团,时不时就听到“啪嗒”一声,泥巴团摔在地上,土黄色的一滩。
林悠然目瞪口呆。
扭头看到旁边满目惊慌的许氏和林二丫,她反倒镇定下来,安慰道:“有一次雄州被辽人围了,主家上上下下几十口躲在地窖里,刚好碰上下雨,地窖口没盖严,雨水倒灌,人人都成了落汤饺子……当时觉得惶恐,事后想起来只剩下有趣。”
许氏忍俊不禁,感慨道:“是啊,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就没什么迈不过去的坎。”
林二丫重重点头,显然是听懂了。
林悠然看了眼破败的茅草顶,商量道:“阿娘,今年春雨来得早,想来夏日降水更多,是不是要把屋顶修一修?”
许氏忙道:“屋顶的茅草每年都要重新铺,今年还没顾得上。我回头叫人铺厚些,再下雨就不怕了。”
她理解的修屋子就是多加两层茅草、多糊一些黄泥,林悠然想的却是换成瓦片,一劳永逸。
林悠然果断定下穿越后的第一个目标:赚钱,修屋!
一场春雨来得急,走得也快。母女三人各自回屋,重新入睡。
第二天,天蒙蒙亮,邻家的大公鸡跳上草棚,昂扬清啼。
后院隐隐传来说话声。
“不许叫,若吵醒我阿姐,拔了毛炖肉吃!”
“二丫,别闹你福娘姐姐家的鸡,若被你福娘姐姐知道,又要骂你。”
“它吵阿姐睡觉……”
“那便低声些。”
“好!”
屋内,林悠然心下一暖。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小心珍视。
她穿上衣服,进了灶间。
许氏正在磨豆子,大锅里煮着水,旁边放着做豆腐的模具。看到林悠然出来,许氏关切道:“怎么起得这么早,可是吵到你了?”
“没有,往日也是这个时辰起。”林悠然笑着摇摇头,摘下木钩上细长的襻膊,束起衣袖,开始做早饭。
许氏原想让她歇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若说出来了反倒显着见外。
她是个温柔又有耐心的母亲,不会嫌弃二丫笨拙莽撞,也不会在林悠然掌勺的时候指手画脚,只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提点两句。
林悠然对许氏印象很好,甚至暗自想着,倘若现代的母亲能像许氏这样,母女间或许会少去许多龃龉。
氤氲的热气中,林悠然看着许氏姣好的侧颜,不由漫上几分心疼。
许氏是个苦命人。
她的父亲许老汉不是本地人,而是当年家乡闹饥荒逃难到南山村的,因着一身点豆腐的手艺才定居下来。
许老汉的妻儿都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只剩下许氏一个独女,为了让她有个依靠,许老汉临死前把女儿嫁给了村中大户,林家长子林老大,也就是原身的爹。
林老大同样命途多舛,亲娘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走了,继母胡氏对他实在算不上好。
当年,原身就是被这个继祖母卖的。那时林老大刚刚战死,许氏早产身体虚弱,听闻长女被卖大病一场,险些熬不过去。
想起这些,林悠然都替许氏憋屈。
好在,如今许氏搬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林家大宅,经营着许老汉留下的豆腐坊,日子虽贫苦些,却也清净。
眼下,母女三人各自忙碌。
许是有了昨晚一起“奋战”的情谊,林二丫不再躲着林悠然,一会儿帮她添根柴,一会儿跑到许氏身边转磨盘。
别看她细瘦伶仃一小只,力气却不小,沉重的磨盘在她手里转得飞起。
林悠然毫不吝啬地夸奖一番。
林二丫转得更卖力了。
欢声笑语中,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做好了。
豆腐是现成的,切成骰子大的小块,放到旁边炖着骨头的瓦罐里,小火慢慢熬着,直到汤汁变成香醇的奶白色,再浸上几根用热水焯过的菠菜,色香味都有了。
昨晚的荞麦面菜窝窝还有两个,林悠然掰碎了,用熬猪油剩下的油渣一炒,油渣的荤腥被窝窝中和,窝窝的细孔中饱含着油渣的鲜香,吃到嘴里香而不腻。
林悠然在现代时压力很大,无论上学还是工作,都像有人用小鞭子抽着似的,舍不得慢下一刻,只有做食物的时候,她的心才会异常平静。